溫紓醒來的時候,室內一片昏暗。

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有些昏沉的頭,下意識眯著眼睛在屋子裡環視了一圈。

陌生的環境。

她瞬間清醒幾分,心臟不由提了起來。

直到目光看到床畔邊那道熟悉的身影時,才悄悄地鬆了口氣,嚇死她了,還以為到了什麼陌生的地方。

昨晚察覺那飲料含酒精的時候她已經迷糊了。

沒想到後勁兒上來就完全沒印象了,不過身邊都是熟人,溫紓倒沒有太擔心。

她揉著太陽穴,清了清有些沙啞艱澀的嗓子,“……阿肆?”

安靜得近乎死寂一樣的身影動了動。

溫紓沒有得到回應,揉了揉眼,眼前的視線總算清晰起來,她奇怪的看過去,又被嚇了一跳。

因為眼前的情況。

地上亂成一片,揹包靠放在床頭櫃邊,溫紓定了定神,發現都是她揹包裡的糖,而現在……

它們都變成了糖紙。

溫紓:“……”

這是一晚上吃了多少糖啊!

她揹包裡放著的糖種類不少,加起來得有好幾包那麼多,這麼一下子全都吃光,就算不得糖尿病也得被齁的廢半個嗓子。

溫紓驚呆的眨了眨眼。

她掀開被子,隨即低頭髮現自己身上穿著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衣服,她又呆住了。

衛衣是周景肆的。

下意識紅著臉扯著領口低頭看了看。

……什麼也沒有。

溫紓呆了幾秒後用力捂了捂臉,顯然現在也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周景肆不太對勁。

她赤著腳下床,蹲到周景肆面前,柔聲,“阿肆。”

男生搭在頭頂的指尖微不可察的顫了顫,仍然沒有動靜,只是呼吸驟然放輕了很多。

室內太暗,溫紓沒有看到他的小動作,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只抬起手輕輕揉了揉他凌亂異常的頭髮,問,“怎麼啦?”

“你怎麼把這麼多糖全都吃了?”

“……想吃。”

不能抽菸。

可他實在難受。

周景肆現在其實不太想見溫紓,他忘了看時間,也沒想到溫紓會這麼早就醒過來,更不用說,完全忘了收拾眼下的殘局。

他狼狽成這個鬼樣子。

……還偷看了小姑娘的日記本。

好半晌,他才抬了抬頭。

不動聲色的側了下身體,試圖擋住旁邊的本子。

周景肆向來是有planB的人,每做一件事情,倘若第一方案失敗了,他可以立刻啟動B方案,用來將損失降到最低值。

這是很小的時候,周父就教給他們的道理。

然而此時,他大腦一片空白。

溫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心裡正擔心周景肆,所以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身上。

他一動,她立刻就敏銳的察覺到。

視線下意識跟過去。

這才看見周景肆身側,挨近床底的位置,露出半邊熟悉的長方形輪廓來,那……

是她的日記本?

溫紓心裡咯噔一下,又去看敞開的揹包。

前後一聯絡,頭皮發緊,頓時就想明白了,周景肆大概是看到了她的日記。

他不是隨意亂翻看別人東西的人,這點她很清楚,在平時他從不在她聊天時候不經過同意就看她手機介面就可以看出來了。

所以這日記本,肯定是因為某種原因,出現在了他面前,並引起了他的注意。

還讓周景肆察覺到了內容跟他有關。

不然他不會看。

溫紓皺了皺眉,腦海中隱約閃過半敞著的揹包被扯下床,她掙扎著要藏日記本的畫面。

不由得有些頭疼。

她平時確實把這本子看的挺重要的,去哪兒都放揹包裡帶著。

而這本子裡,記錄的全都是她的少女心思。

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如今猝不及防的被他看到了,她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羞赧,慌亂,但很明顯——

這本日記對周景肆的影響好像更大。

他看起來格外頹廢,簡直快有自閉的傾向了。

溫紓是知道的,周景肆很疼她,平時就對她照顧的面面俱到,比拿她當成小公主來慣還要過分些。

這個本子裡的內容,就連她,每每回看的時候,不論多少遍,都仍覺得又苦又澀,那些日子過得並不好,不僅僅因為暗戀。

更因為她太久太久的沉浸在想念媽媽的情緒裡。

所以她已經很久不往回翻看了。

她如今住在他的蜜罐裡。

“阿肆,”溫紓抿了抿唇,動作輕緩的跪坐在他面前,儘量把嗓音放軟、放到最柔和,溫聲說,“你抬起頭看看我,好嗎?”

“……”

溫紓安靜耐心的等。

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默寂靜的男生才終於有了動作,手臂從頭頂垂下,緩慢抬起頭來。

溫紓看清他的模樣,眼睫微顫,心尖猛的縮緊。

向來意氣風發的男生眼底通紅,神色疲憊複雜,漆黑的眼竟浸著溼潤脆弱和痛意。

“阿肆……”

溫紓驟然紅了眼眶。

他住在她的神壇上,是永遠不會墜落的月亮。

何時這樣狼狽過?

周景肆見小姑娘眼圈霎時變得紅紅的,這才有了動作,顫著指尖蹭了蹭她潮起來的眼角。

開口時是不太好聽的啞,他又閉嘴。

好久,才輕輕環抱住她,低聲說,“寶寶,不哭。”

他已經好疼了。

所以,寶貝,就不要再哭了。

溫紓跪坐在地毯上,矮了周景肆不少,這麼被他一抱,便得抻著腰往前傾,有些使不上力氣,埋在他胸口。

聽到耳邊男生嗓音低低的,又沉又啞。

“溫小紓,我做噩夢了。”

“嗯,”溫紓抓著他衣袖,仰了仰頭,杏眼還是潮潮的,掠過他眼尾的紅,白淨的臉上卻露出溫柔的笑,柔聲問,“說給我聽聽?”

周景肆垂下眼睫,看著她,他眼底佈滿血絲,暈的很紅,溫紓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夜沒睡,心疼的眼眶又有些控制不住發熱。

無論到什麼時候,她都是見不得他不好的。

生病不行,難過也不行。

可她心愛的少年哽咽著埋在她耳畔,小聲說,“……對不起。”

溫紓便知道,他不僅一夜沒睡,還掉了眼淚。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那段漫長且見不得光的暗戀,竟然會以這樣的形式在周景肆面前徹底攤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