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還有一道沒有被積雪掩蓋的痕跡,是剛才田鼠跑過路徑。

蹲在雪地上,腳腳踩著尾巴,瘋狂揉搓,試圖暖腳的穆沙有點苦惱。

冬季潛伏捕捉,對於他的肉墊來說實在是不太友好了。

他壓低身體,小心走著,不僅獵物不好抓了,走在外面還容易被天敵發現。

冬季遮擋物減少,沒有長長的草杆掩蓋身形,兔猻的腹部毛髮比背部還要長,即使蹲在地上也不會感到寒冷。他現在走路都是一步步匍匐在地上往前走,一步一停,偽裝成一塊石頭,確定周圍沒有危險後才向前移動。

捉不到獵物,現在他已經啃了兩三天的肉乾,幸好攢了些餘糧,沒餓到肚子。

走在路上,餘光捕捉到一個影子,一閃而過,穆沙警惕地保持不動,耳朵平塌,尾巴平放,前腿後腿伸展,下巴緊貼雪地,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看過去。

兔猻額頭扁平,眼睛靠上,即使被積雪掩蓋,也不會影響視線。*

起初穆沙還沒找到獸影的痕跡,視線一段段掃過去,終於看到上面的動物是誰。

是雪豹,雪白帶點斑紋的皮毛讓他完全和後面的山岩融為一體。

他四腳站立,往這裡看了一眼,尾巴晃動。

穆沙知道,雪豹也發現了他。

雪豹前方是一群攀爬跳躍的岩羊,穆沙是在雪豹移動的時候發現他,找了半天才看到了雪豹,岩羊群的視角上完全注意不到雪豹的這次移動。

雪豹耐心等候著,每一次出擊都會消耗體力,一擊斃命是最划算的。

他這次的潛伏比之前所花費的時間更久,看來冬季對他也有影響。

高山上產生一點騷動,是岩羊慌亂奔跑的聲音。

一隻獸影撲出,身體健壯,看體型就知道是雪豹中的王者,他從岩石上垂直而下,和身體幾乎等長的尾巴擺動保持平衡,奔跑中的身軀被拉成長條箭形,肩胛上的肌肉凸顯,凜然野性撲面而來。

接近目標後沒有猶豫,起跳飛撲,精確算好了距離,粗壯的雙臂摟到岩羊的脖子兩側,將它扳倒到地,獠牙大張,一口咬在血管上,鮮血順著脖子流下,岩羊無力蹬了幾下腿,眼睛失去色彩。

雪豹咬住岩羊向下走,低低吼聲迴盪在山谷中。

冬季寒冷的天氣,還有時不時颳起的大風,使得捕獵難度大大增加。

這是一隻年齡比較大的羊,要是之前,雪豹肯定不願意吃這種肉質不好的老羊,能抓到的話他還是喜歡吃肉質鮮嫩的小羊。

咬著岩羊從山上來到下面的平地,雪豹向穆沙這邊走來,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肩而過,大尾巴卻輕輕蹭過兔猻的身側,一直劃到小兔猻的側臉才結束。

嘿嘿,大貓邀請他一起過去吃。

小兔猻抖落身上的積雪,快步跑動跟著一起前去。

腥熱的鮮血在散發出熱氣,吸引來其他獵食動物。

幾隻獵食的野狼緩慢向這裡走來。

冬季氣溫降低,食草動物從高海拔地區向下遷徙,食肉動物也跟隨到來。

夜晚中,原本遙遠的狼嚎聲也在一天天接近,除了狼之外,猞猁,棕熊,金雕等動物數量也在增多。

以往猛獸稀少的山谷中,頓時危機四伏。

穆沙最近出去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盯上。

這幾匹狼顯然就是外來動物,發現雪豹捕食到食物之後,意圖過來搶奪。

狼向來都是成群行動,雪豹只有一隻,兩者對上,雪豹的勝率確實不高。

為了不給雪豹添亂,看到狼群的那一刻,跑步衝去的穆沙緊急剎車,連忙找了一個石縫隙躲著。

其他幾匹狼對穆沙沒有興趣,這種小身板,狼群還看不上。

狼群呈現半圓形,向著雪豹包圍過去。

見狀,穆沙前腳不安踩了踩,這麼多狼,大貓只有一隻,危險性太大,而且一旦受傷,情況更加不妙。

現在冬季食物短缺,幼年的羊羔成長起來,逃跑能力加強,警惕性提高,打獵的困難度上升,抓只獵物可不容易。

雪豹冷冷看了狼群一眼,露出獠牙,上前一步,擋在食物前,表明他的態度,明顯不想讓出這來之不易的獵物。

雪豹巨大的體型讓狼群遲疑起來,狼群成員望向他們之中的頭狼。

狼群首領緊緊盯著雪豹身後的獵物,飢餓的肚子催促它儘快做出決定。

這一隻岩羊體型不小,要是能得到,可是能讓狼群全部吃飽,遠比再去耗費體力打獵划算。

而且狼群數量上的優勢也給它了自信。

既然有這麼個機會……

還沒來得及給出指令,眼前閃過一道灰白色的影子,雪豹事先發動攻擊,利爪揮去。

冷風襲來,狼群頭領也不是弱者,反應迅速,直接後退躲過了這一擊,但依舊晚了一秒,側臉被爪子刮出一道血痕。

寬大的爪子落地,積雪之中瞬間出現一個巨大的爪印。

腳掌踏地,趁其不注意,雪豹轉身衝向旁邊另一隻狼,咬上它的頸部,將對方掀翻,被咬到的狼發出一聲痛呼,轉動身體,試圖甩開雪豹,卻遲遲無法掙脫他的鉗制。

幸好雪豹這次目的只是威懾,下一刻便鬆口讓它逃脫。

一個照面就有兩隻狼受傷,狼群首領目光謹慎起來,看著旁邊死裡逃生,脖子流血,驚恐喘氣的同伴,首領猶豫了一下,最終發出一聲短促的狼嚎,帶著狼群離開。

一旁圍觀的穆沙冷汗都冒出來了,好在雪豹震懾住了狼群。

要是雪豹受傷,打獵肯定會受到影響。

穆沙想,上次他受傷的時候是雪豹照顧他,如果雪豹受傷了,他肯定要去照顧雪豹。

就是不知道天天吃野兔,大貓會不會吃膩,但就雪豹這個體型,只有兔子才能吃得飽吧。

最多給大貓加點肉乾魚乾換換口味。

趕走狼群,塞莫斯守著岩羊,向著穆沙的方向發出聲低呼。

現在溫度低,抓了的獵物如果不趕緊吃,過一會就會變成凍肉,難以下口。

來了來了。

有大貓在,那就可以囂張一點了。

穆沙邁動著腳趕到雪豹身邊,莫名有種幼崽去母親那裡的錯覺是怎麼回事……

小兔猻趕到時,雪豹已經為他撕開了一個適合他身高的小口,與空氣接觸,外面的一層鮮肉受冷變硬,好在裡面還是帶著溫度的嫩肉。

他吃的這一部分全是肉,吃下幾塊,反而口乾起來,穆沙撕咬開深處,想要咬破血管,流出血液,這樣吃的時候可以順帶著潤潤嗓子。

現在河水冰冷刺骨,他都好久沒有喝到一口熱的了。

穆沙嘴巴小,撕咬能力也差,努力了半天也只撕開個拳頭大小。

弱小,可憐,無助。

沒關係,方法總比困難多,既然自己這裡吃不到,就去能吃的地方。

穆沙站起,看了一圈,將目標鎖定到雪豹正在吃的口子處。

口子低的那一邊雪豹正在佔據著,他將視線轉移到口子另一邊。

好像可以,但吃起來有點困難。

雖然岩羊屍體是橫著倒下來,但對於穆沙來說這個高度還是高了些。

小兔猻轉動腳腕,後退幾步,蓄力,接著就是一個前衝,賣力向前一躍。

……只有前爪扒了上去。

沒事,抓到邊緣就好。

後腳連續蹬動幾下,小短腿往側面一跨,帶動身體,終於爬上去。

看著面前混合著血水,還冒著熱氣的岩羊肉,穆沙深吸一口氣,開始專心乾飯,這次可顧不上什麼乾淨整潔,只想填飽肚子。

嗷嗚嗚,果然冬天還是吃新鮮食物的快樂,肉乾那一些這幾天都快要啃膩了。

越吃越往裡去,小兔猻幾乎整個腦袋都鑽了進去。

真·埋頭乾飯。

雪豹吃完抬起頭,小兔猻就只剩下一條尾巴和兩個小腳腳露在外面。

尾巴還在愉悅地甩來甩去。

塞莫斯坐下,慢條斯理清理進食時染上鮮血的毛髮,耐心等著小兔猻吃完。

不出意料,果然吃成了個小花臉。

臉上的毛黏成一團,一道道血印,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剛從兇殺現場出來。

對於被吃的岩羊來說,這也確實是個兇殺現場。

滿臉血糊糊的穆沙努力清洗自己臉上的毛毛,但是靠著他一人想立刻清理乾淨完全不現實。

可臉上溼溼黏黏的感覺確實不舒服。

穆沙看了一眼差不多將爪子清理乾淨的雪豹。

帶著倒刺的舌頭,一下一下地刮過,毛髮上出現一道道豎條紋。

如果是大貓來,肯定幾下就舔乾淨了。

穆沙彈彈耳朵,審閱了一遍腦中冒出的想法,決定立刻實施。

現在還在野外,塞莫斯警惕著周圍的動靜,有一搭沒一搭地清理毛髮。

舔了幾下後,他的動作一停,平靜地垂下眼睛。

一個帶點血汙的小腦袋出現,上面的毛髮還帶著一道一道被舔過的痕跡。

正眯著眼睛享受的穆沙疑惑抬起頭。

揚著下巴,看著大貓。

“喵嗷?”

咦,不繼續舔了嗎。

塞莫斯一時不知怎麼是好,遲疑地偏過頭,用舌頭梳理爪子。

果然小兔猻立刻湊過來,擠走前爪,把他自己腦袋放過來。

等一等,麻煩再來幫他來幾下,頭上的還有一點沒舔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