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咱們都是一個集體,一起吃飯一起工作,慢慢的算是徹底在這裡安了家。”

安德烈有些感慨的嘆口氣:“後來我們偉大的祖國垮了,有些兄弟回了自己的家鄉,剩下來的也就沒多少人了,再後來年輕一輩的也不願意待在村裡,他們更向往大城市的繁華,所以也相繼離開了。

好在我以前的關係多少還在,老大當兵退伍後被分配到了警局,其他幾個也各有各的生活方式,最讓我擔心的就是老六了,這個混小子跟姑娘去了新西伯利亞,也不知道在那兒過得怎麼樣。”

徐力給他點上煙又滿上酒:“那村裡現在~”

“嗯~能來的昨天都來了。”

“啊?”

他瞪大雙眼看向安德烈:“咱們村現在加起來也就不到三十人?”

安德烈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年底估計會有人搬回來生活,聽尤里安說他家的大小子,今年做生意賠的底兒掉,要是欠款賠不上就只能回來種地了。”

“還有瓦西里的小女兒,丈夫喝酒賭錢還碰了那個東西,揹著她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弄不好會把房子賣了,到時候沒地方去,估計會回到村子先住著吧。”

娜塔莎她們沒說話,只是低頭吃著麵條,徐力拿起酒杯和老丈人走了一個:“那牧場這邊就屬於咱們村的共有財產了?”

“嗯~”

安德烈吐了口酒氣:“雖然說是共有財產,可誰家幾頭牛幾頭豬幾隻羊,心裡還是有數的,咱們村現在加起來也就十一戶人家,都是老兩口在家裡,吃也吃不了多少,等年底會出欄一批牛羊,賣了錢大家平分,他們基本都會貼給自己兒女,現在這生活環境可不太好。”

徐力點點頭不再說話,幾人各自吃著晚餐,徐力吃完後擦了下嘴:“爸~你說我下半年開學,不去學校報到,會不會有人查啊?我都提前把學費交了。”

安德烈雙眼眯了眯:“沒事兒~回頭伊萬會處理好的,你記住了孩子,以後有什麼事你就找伊萬,在咱們這邊,只要你有錢有關係,會省去很多的麻煩,要是對方不依不撓,你就去找老三,他會擺平的。”

“啊?三哥不是開了家小超市嘛?”

徐力這副詫異的表情,讓對面的娜塔莎笑了起來:“他說是小超市你就信吶?咱們家最有出息的不是當警察的老大,和當醫生的老四,而是在布拉茨克開商場的老三瓦西里,因為他大舅子是那裡的副市長。”

“我想不明白一件事,三哥有這層關係,為什麼不在布拉茨克找個妹夫,偏偏要選我呢?”

娜塔莎沒說話只是看著他笑了笑,安德烈吃了口燻腸:“因為我的父親曾經在華夏待過幾年,後來回國後有了我,從小就跟我講過很多關於你們華夏人的事情。

你們的淳樸和善良,一直是我父親提到最多的詞彙,兩個多月前,伊萬在警局遇到了老安東,幫他解決了一些事情,從他嘴裡提到了你,老安東的為人我和娜塔莎很清楚,畢竟一起生活了幾十年。

他這個人眼睛很毒看人準,在一起的一年多時間,他對你沒有什麼壞印象,後來老大聯絡上了老五,又讓人調出了你去年體檢的單子,各方面我們都很滿意,所以你就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了我家。”

老安東~我他孃的謝謝你,你人還怪好嘞!

見徐力沉默起來,安德烈拍拍他的肩膀,給他畫了個大餅:“我家現在也是你家,你現在吃喝不用愁,陪著我倆閨女就行,等過幾年你長大了,成熟穩重之後呢,讓老三託關係給你弄個好工作,你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我想給我家裡打個電話。”

徐力面露祈求的看向安德烈,老毛子沉默半晌最終點點頭,讓娜塔莎拿來了他的綠屏手機,沒想到丈母孃想的很周全,開機後居然是滿電。

他翻出聯絡人名單,黑色的選擇格子往下翻了翻,隨後按下了撥打鍵:“......”

電話接通後兩邊都沉默了下來,良久電話那頭問道:“缺錢了?”

“不是~”

徐力悶悶的回了一句,抬頭看著對面嘴角沾滿番茄汁的姐妹倆,笑了笑剛要開口,電話那頭卻響起了令自己厭惡的聲音:“大貴~今天是孩子生日,你就不能把你的事情放一放麼?”

“你沒事不可能給我打電話,說吧~”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吃了沒,掛了。”

他將電話結束通話後,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原本還擔心的安德烈和娜塔莎,雖然沒聽懂他在說什麼,可傷心的淚水做不了假,老兩口見他這樣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安娜見自己好朋友哭了,她也感覺鼻子酸酸的,來到徐力身邊搖了搖他的肩膀:“你別哭了好不好?”

“我給你拿好吃的,有了好吃的你就不哭了。”

伊娃則用自己理解的那一套安慰徐力,起身回房間拿來了薯片和糖果,娜塔莎覺得現在應該讓孩子靜一靜,便將兩個閨女帶到院子裡納涼,安德烈點上煙默默的抽著:“能說說麼?”

“今天是我那個弟弟的生日。”

徐力將大半杯酒一飲而盡,擦了把眼淚:“他幫我那個弟弟過生日,已經好多年沒幫我過生日了,從我媽媽不在了之後的第一個生日,是他和那個女人幫我過得。

後來就很少過了,因為那個女人懷了孩子,今天是我那個弟弟的十歲生日,聽得出來他很開心,他有愛他的爸爸媽媽,可是我沒有~我想我媽媽了。”

安德烈感覺心裡不是個滋味,這種家庭糾葛他不是沒見過,很多孩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慢慢的學會放縱,最終走向不好的一面,因為關心他的人不在了,沒有親人的約束,十多歲的孩子,就像脫韁的野馬,在變好或者變壞的道路上一騎絕塵。

他給徐力滿上酒:“你要回去看看麼?好歹是你的親人,正好現在是暑假時間。”

“不回去了~”

徐力看著有些愣神的老毛子,笑的很傷心也很釋然:“那裡已經不是我的家了,回去也會被他們趕出來,不然您覺得我一個人在伊爾庫茨克生活兩年多,為什麼新年的時候不回家呢?”

安德烈沒有接話,而是和徐力一杯接一杯的喝著,現在的他需要宣洩,需要找人傾訴,而自己就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