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籃球

必須要有能完全隱匿自身的網路工具，才敢上網查詢資料。

這並非過度謹慎，而是嚴謹的邏輯推理。

首先可以斷定，所謂的特殊事務管理局已經存在多時，他們專門負責處理異常事件，並封鎖訊息。

從他們的立場考慮，網路監控無疑是相當重要的一環。

無論是有人從異常事件中倖存下來，上網訴說離奇經歷；還是有人捲入異常、離奇失蹤，其家屬上網求助。都值得特事局關注。

這也就意味著，各個網路平臺，都被設定了檢測系統。

一旦檢測到“特事局”、“影界”、“神孽”等不該出現的詞彙，或者是拼音簡寫，就會自動上報。

先交給AI程式或者專人查驗，看看是否與異常事件有關。再由人工進行復查。

甚至於，那些輸入法軟體、文件軟體、網盤軟體，也都處於監視之下，彼此之間都有敏感詞關聯。

這點可以參考手機軟體。在搜尋引擎上打字搜了什麼東西，再開啟網購平臺時，就有很大機率被推送相關商品。

李晟不能寄希望於特事局的不專業。

他將隨身碟放進口袋，邁出食堂，沒走幾步，就被一位老師叫住，“兩位同學，能幫我搬下書嗎？”

“哦，好的。”

說話的人是計算機老師，李晟認識，當即走過去，從地上捧起一捆教材。

一同走過來的，還有葉嘉穎，她也抱起一捆書，歪頭笑道：“真巧。”

“是啊，真巧。”

李晟有些木訥地點了點頭，剛想讓葉嘉穎把書放到自己懷裡，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同學麻煩你們把書搬到科技樓三樓的教研室，謝謝啦。”

計算機老師說完，就拿出嗡嗡作響的手機，接通電話，和校領導聊天去了。

“我們走吧。”

葉嘉穎邁出腳步，格子裙一擺一擺的，散發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氣。

李晟默默跟在旁邊，突然有些煩惱，為什麼校領導不把這條樹影斑駁的林蔭道修得再長、再曲折一些。

“今年的元旦文藝匯演，你要參加麼？”葉嘉穎微笑問道。“聽說你會彈吉他？”

她是班裡的語文課代表兼文藝委員，策劃元旦文藝匯演再她的職責範圍內。

“還可以吧。”

李晟清了清嗓子，故作輕鬆。得益於姑姑、姑父的雞娃式教育，小時候他跟著表弟表妹上了不少興趣課，彈吉他算是為數不多的業餘技能。

“那，要不要我們組個樂隊？”

葉嘉穎問道：“我會大提琴跟架子鼓，韓樂天會電子琴，沐鈺露會貝斯，再加上你作為吉他手。”

“你還會架子鼓？”

李晟按捺住心底的雀躍，明知故問道。

他當然知道少女學過樂器，早就透過QQ空間和其他社交平臺上的蛛絲馬跡，知道了葉嘉穎的生日，她喜歡的音樂，她喜歡的電影，她喜歡的食物等等。

“會呀，我還挺厲害的哦。”

葉嘉穎呵呵笑道：“怎麼樣，要參加麼？”

“嗯！”

李晟用力點了點頭，大腦不受控制地浮想聯翩。

喧囂舞臺上，穿著一身漆黑風衣的自己瀟灑登場，狂拽酷炫地奏響吉他，引來臺下無數尖叫，嗨炸全場。

熱情觀眾揮舞的熒光棒組成閃耀海洋，自己身後敲擊著架子鼓的葉嘉穎則用崇拜眼光望著他。

咚！

沉悶響聲打斷了李晟的胡思亂想，他下意識地歪了下頭，腦袋上殘留著被砸中的痛感。

一顆花花綠綠、售價至少八千的Wilson籃球從他腦門上彈開，在地上蹦了蹦，落入一旁的草叢中。

“不好意思啊，哥們，不小心。”

籃球場上，一個穿著紀梵希T恤，身材挺拔的英俊帥哥，笑著朝他揮了揮手，“你沒事吧？”

羅正信，高二年級十班學生，家裡經營著家頗有名氣的化妝品公司，同時長得也帥，在校內籃球隊當前鋒。

籃球場和林蔭道之間隔了好一段距離，中間還有一排樹作遮擋，哪有那麼巧合砸中人。

大機率是因為他幾個月前在校門外用玫瑰花擺了個心形，無比自信地公開向葉嘉穎表白，被後者婉言拒絕了吧。

“喂，哥們，沒事吧？別發愣啊。”

“不會被砸一下就不行了吧？”

“兄弟，能幫忙把球丟過來不。”

籃球場上，和羅正信一起打球的少年們紛紛開口幫腔。場邊在看他們打籃球的男生女生們也都一副笑嘻嘻的表情，看熱鬧不嫌事大。

“真有病。”

葉嘉穎皺眉輕罵了句，放下書本，伸手揉了揉李晟的額頭，“怎麼樣，疼不疼？”

在旁人看來有些親暱的舉動，讓羅正信臉上的笑容為之一僵。

他故作灑脫地抖了抖領口，將鉑金材質的聖羅蘭吊墜翻了出來。

“還好。”

昨晚親手割開自己喉嚨的李晟並不是什麼逆來順受的老實人，心底驟然升起無名邪火，臉上依舊是一副笑容。

他風淡雲輕地放下課本，隨手撿起Wilson籃球拋了拋，對籃球場上的羅正信說道：“我丟過來了哦，你能接住不。”

羅正信自信地咧嘴一笑，“隨你丟。”

他身形挺拔，比李晟高了一個頭，後者體型瘦削，一看平時就沒怎麼鍛鍊。

羅正信腦海中已經開始想象，他該以怎麼樣的瀟灑姿勢，接住籃球，轉過身後仰跳投，正中三分。

見對方如此樂觀，李晟微微一笑，用右手五指握住籃球，在輕輕拋投出去之際，指尖稍稍用力旋轉。

籃球以不快的速度，落入羅正信右手掌中，後者正要用雙手握球，就發現籃球上還附著著旋轉力道。

“！！！”

他的手掌不自覺被帶動，手腕猛地後擰，以手背重重砸在自己臉上。

砰！

一聲悶響過後，羅正信鼻血直流，手掌脫力，籃球墜地。

“...”

球場上靜了下來，在其他人的視線裡，羅正信輕輕鬆鬆地接到了這顆慢球，然後突然拿手背猛砸自己鼻子，把自己砸出鼻血。

還是一個場邊女生的尖叫，讓所有人反應過來，“啊！正信哥流鼻血了！”

打球的夥伴跟場邊觀眾都圍了上來，問他疼不疼，給他遞水遞紙，幫他擦拭鼻血。還有人跑去叫校醫。

“喂，哥們，沒事吧？別發愣啊。不會被砸一下就不行了吧？”

李晟表情驚詫，將剛才那番話還了回去，見球場內亂作一團，便再次捧起教材，若無其事地帶著葉嘉穎向科技樓方向走去。

“你不準走！”

一對衣著光鮮亮麗的少年少女翻過草叢，攔在李晟前方。

邱英勳、邱幼蓉。這兩位是十一班（也就是所謂的留學班）的風雲人物，家裡經營著上市公司，比羅正信家還有錢。就是...取向比較怪。

無論哥哥還是妹妹，都能同時對同性和異性產生情感。

“你把正信哥打出鼻血了，想這麼一走了之？”哥哥邱英勳義正詞嚴道，伸出還殘留著羅正信血液的手掌拍在李晟肩膀上。

“萬一把他砸破相怎麼辦？你賠得起嗎？”妹妹邱幼蓉大聲道：“他以後要去NBA打球的！”

“NBA在乎的是球技，不是長相。”

看著這對顏值上佳卻莫名冒著股傻氣的富家兄妹，李晟一本正經道：“當然，我不懷疑羅同學的能力。他遲早能達到我的偶像科比·布萊恩特的成績。

順帶一提，科比獲得共獲得5次NBA總冠軍、1次常規賽MVP、2次總決賽MVP、4次全明星賽MVP、2次賽季得分王；共入選全明星首發陣容18次、最佳陣容15次（其中一陣11次、二陣2次、三陣2次）、最佳防守陣容12次（其中一陣9次、二陣3次），陣亡一次。”

邱英勳跟邱幼蓉站在原地，呆呆地聽完了這段貫口，等李晟二人走遠不見，才反應過來，氣得在原地跺腳，“你不準走！”

“別攔他！”

羅正信從噓寒問暖的同學間探出頭來，甕聲甕氣地喊道，阻止邱家兄妹去追李晟。

身為校隊前鋒，接不住慢球、把自己打出鼻血，已經夠丟面子了。

要是再把事情鬧大，讓其他同學知道，那他的名聲徹底別想要了。

到時候別人提起他，就會這麼說，“嘿，你知道我們學校籃球校隊的那個說要去NBA打球的羅正信嗎？”

“知道啊，他怎麼了？”

“他被球砸得流了鼻血，在校醫院躺了一下午，市裡好多醫生都來了給他專家問診。搶救半天可算把血止住，下一步就得努力研究怎麼讓他剪頭髮不打麻藥這個世紀難題。”

登上科技樓臺階，葉嘉穎回頭掃了眼一臉不服氣的邱家兄妹，忍不住笑道。“他們兩個好逗哦。”

“是吧，眼神裡有種清澈純潔的愚蠢，像倉鼠一樣。”

李晟也忍不住發笑，走進教研室將書本放下，拍了拍手掌。

窗外綠樹成蔭，晚霞燦爛，廣播裡播放著悠揚音樂，操場上有人練習跑步，有人拉爆單槓，男生們結伴晃悠，興奮談論著新出的電子遊戲，女生們三五成群，閒聊著小紅書上的MBTI測試題。

隱約還能看見漫步在小樹林裡的小情侶，他們十指相扣，說著怎麼也不會膩的情話。一看到有老師接近，便忙不迭地甩開手，彼此離得遠遠的裝作不認識。

一片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