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墜仙七子”降世

開州府，一步一景。

李晉也曾嚮往那相國寺魏公子信陵君的不老傳說，也曾嚮往那向春坊豐樂樓頭牌花娘的裙下風景，但要讓他選擇，他一定會選這坐落於城西皇家林囿百歲苑南側的玄醫局。

玄醫局所用府院，是在前朝宣城節度府邸上改建而來。門前的通樓巷，流有一條通樓渠，是人工開鑿的開河分流。引河入市，是為方便漕運，妝點街容。

通樓渠上修有一座千年仙橋，橋長不過五十步，橋身三孔，朱漆闌檻，下排有雁柱，橋中央微微隆起，如飛虹之狀，百姓謂之“駱駝虹橋”。

自前年將此府院交玄醫局用度後，每每雨過天晴，駱駝虹橋上便再現出一道彩虹，駱駝虹橋與雨後彩虹，雙虹合圍，將玄醫局的粉牆朱戶攏於其中，猶如人間仙境。

然而，玄醫局的神秘不止於此，真正引人無限遐想的，是除了參與玄生的衙府司軍以外，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竟再無一人進過這玄醫局。

而今日，就將打破這先例。

太子乘車，劉刈、李晉、徐戎等人步行，押著可憐巴巴的肖英，正往玄醫局走去。

隨行的執紅衛們都很興奮，一邊構想著玄醫局內的神工奇景，一邊憧憬著女官們的玲瓏天姿。

李晉他們不理解，其他人做夢都想去的玄醫局，為何肖英能去卻不珍惜，難道真是進去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

就算是座圍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有什麼好怕的。

“報——”眼看已能望見玄醫局的飛簷，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快馬聲，太子回頭望去，認出是父皇身邊內侍監黃琪。

“殿下，殿下。”內侍監黃琪翻身下馬，慌慌張張跑到太子跟前：“陛下不允。”

“不允？不許小王去玄醫局查案嗎？”

“是的，陛下看了您的請奏，派我快馬來阻止，殿下，這‘不近玄醫’令，您忘了啊。”

“忘倒是沒忘，只是沒想到我帶重犯來查證對質都不許。”太子有點失望，更失望的是李晉一行人，點燃的心火被澆了個透心涼。

“黃總管，父皇還說什麼沒有？”

“這……”

太子見黃琪面露難色，只說：“但說。”

“陛下只說了兩個字，”黃琪結結巴巴地回道：“愚蠢！”

愚蠢？

太子心說，玄醫局是專為侍衛親軍服務，並不接觸王族及百官，更不面對百姓開放，為保護玄醫之術不外傳，在設立之初，父皇便應玄醫局之請，許下“不近玄醫”的承諾，現在雖然三次被天理軍偷盜，但賊人都在追捕中身亡，玄醫局本身也未曾報有失物，父皇一定是不願輕易使君之承諾變成戲言。

玄醫局到底有何秘密，天理軍為何冒死作盜，父皇又怎會顧慮重重。太子百思不得其解。

父君之命不可違，雖然眼看離真相就只差一步，但太子也只得打道回府，返回武機局。

眼瞅著都要到門口了，卻又沒去成。李晉一群人跟在太子與黃琪後面，怨聲載道，遺憾不已。說好了要去玄醫局，可接連兩次被閃了腰，也難怪執紅衛們不高興。

肖英也一同被押回武機局。

隨後，與其在南衙府司軍的親信貼身士卒，共一二十名死士，一直軟禁在西廂的空置寢房，並未受苦，更未受徐戎的“剜目泥鰍”之刑，除了不能離開司衛營，三餐有肉，日日有酒，倒也清閒，仿若休養一般。只是肖英急於脫罪，終日惶惶，並無心享受這清閒。

玄醫局又沒去成，但天理軍飛賊案還是要查的。

回到緝衛營中，太子與劉刈等人只得根據現有線索再推竊案。

“其一，仵作查屍，要細，要快。”

“其二，燃盡的紙片，要重點調查，各大紙坊、醫館，均要一一比對。”

“其三，城內大小藥肆，逐一查詢，看各類藥材交易有無異常。”

“其四。”太子喚來服備營統領崔瞳。

“崔統領，天理軍使用的飛鳶、妖童人偶，可能依樣複製出來？”

服備營統領崔瞳可是一個奇人，其出身萊州，一直以公輸班後人自居，一生執迷於匠作。

年少時，崔瞳與萊州巧匠比試製作紙鳶，無線牽引，卻能自動翱翔，飛在空中三日都不落地。但崔瞳好勝心太切，用膠輕而不韌，最終被風吹散落敗。

一向自負的崔瞳自此變賣所有家產，離家四處遊歷，三年後回鄉，再和那巧匠比試製作竹篾游魚。

兩人制作的游魚，精巧無比，藉助水流動力，可以在水中負重漂游，能抵風浪，能捕小魚，兩天兩夜都不停息。

崔瞳見不能取勝，便不擇手段，偷偷讓人捉了一隻王八，去咬那巧匠的游魚，被發現後惱羞成怒，打傷了人，又再次離開家鄉，四處漂泊學藝。

梁王登基後，不拘一格招徠人才，崔瞳機緣巧合來到武機局。

此後，崔瞳的才華在武機局大放異彩，一路升了服備營統領。

警戒用的石柱蓮花，李晉的聽翁、機天羅，都是出自崔瞳之手。李晉抖機靈，想法天馬行空卻不會落實，崔瞳雖不會創新，但強在實幹，技術精湛。

可崔瞳太過痴迷於匠作技術，又剛愎自用，一生都未婚娶，終日與斧鑿、金器、巖礦為伴。

崔瞳見太子吩咐，看都沒看那兩樣東西，便說：“只需一兩日便可做好。”

太子見崔瞳託大，勸道：“崔統領不必著急，小王我看這些東西，在昨日的打鬥中，均有損壞，尤其是這妖童人偶，毀損嚴重，崔統領可量力而行。”

“如果做不出來，我願提頭來見。”

太子忙對劉刈說：“復原後，細畫成圖，各處查證尋跡。”

趕忙把崔瞳打發走了。

說實話，太子實在不能接受崔瞳這種偏執好勝的性格。

眼見太子將案情線索安排的井井有序，李晉不禁感慨，梁王奸雄，可徵天下，太子謙和，可守江山。這不挺好嗎？太子殿下年紀輕輕能有此作為，將來必是明君，真不知天理軍為何要反。

“報——”正在幾人商議時，門營守衛跑了進來。

“殿下，殿下，他，他，他騎著戰馬，衝進來了！”

好傢伙，居然有人敢騎著戰馬衝進武機局？

“誰？”太子一驚。

“大理寺評事卿，杜衝！”

太子殿下一聽，便急匆匆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