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事態的嚴重程度已經超出了辦公室鬥爭的範疇。

往人臉上潑熱咖啡是街頭混混的做法,絕不應該出現在公司的辦公室裡。

“老羅,你該去醫院看看,小心留疤。”

“我也想,可是今天的科長盯著呢。”

“知道了。”

段明淵把公文包放在桌上,他也只是象徵性地說一說,心裡知道老羅並不會聽從他的建議。

剛走進辦公室沒多久,他就注意到陰影在辦公室裡蔓延開來,將唯一進出的門也遮蔽住了,此刻的辦公室看起來就像是由陰影編制而成的繭。

一個專門等待著他的牢籠。

而這一切都指向了科長的辦公室,那裡也正是血腥味的源頭。

去直面憤怒的科長之前,他從自己的抽屜裡取出了一卷醫用紗布,第三個格是他安放藥品、創可貼以及急救用品的地方,這是除了感冒藥之外,第一次有其他東西能派上用場的時候。

來到門口,禮貌地敲了三下。

“進來。”

血腥味越來越重了,辦公室裡比外邊還要陰暗幾分,唯一的光源便是電腦螢幕,藉著黯淡的光亮,他看見了一個倒在地上的女性,是他的同事,後腦勺上結結實實地捱了一下,血流了一地。

兇器大概是辦公桌上的水晶球擺設,底座上留下了明顯的血跡。

注意到段明淵的眼神,科長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已經強調過很多次了,不要把密密麻麻的文字擠在一張幻燈片裡,這是她應得的。”

他故意停頓半晌,用兇狠的眼神注視著段明淵,“而你,今天遲到了一個小時!”

“我已經向你說明了當時的情況。”

段明淵同時拿出手機打通了急救熱線,有條有理地說明了地點與傷者的情況,旋即便彎下腰,為已然陷入昏迷的同事包紮起了後腦勺上的傷口。

“難道沒有人教過你聽別人說話的時候不要分心做別的事嗎!?”

一聲咆哮,隨之而來的是朝著段明淵腦袋呼嘯而來的水晶球。

科長扔的很用力,似乎就是奔著砸爛人的腦袋來的。

聽見響動的剎那,段明淵便側過身去,水晶球貼著他的腦袋飛了過去,撞在牆上碎成了好幾塊。

基礎的包紮工作也完成了。

他將話題引入正軌,“小巷裡的人是被你殺掉的吧?”

“他們是你的同伴?”

科長的聲音發生了變化,變得尖細而陰沉,他的眼白被染成了血色,臉上浮現出了暴怒與奸笑拼湊在一起的不和諧的表情,“你比他們敏銳多了,他們直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說話間,科長一直都在觀察段明淵的表情。

只是這一番觀察卻讓他有些不安,在得知了同伴慘死於自己手上之後,對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這讓他不由得又仔細看了一眼電腦螢幕上的檔案。

段明淵,29歲,沒有任何特長,屬於公司舉辦年會時你永遠沒法指望他表演任何節目的那種人。

這是科長對於眼前男人的評價。

那兩個處理善後工作的人類在臨死前向他透露了不少訊息。

段明淵還算不上正式成員,這意味著他必須在雙方有所接觸之前,將這個隱患扼殺在搖籃之中。

當他看見了小巷裡的殘骸時,就明白了一件事——絕不能給這個“新人”任何成長的時間。

面對科長的挑釁,段明淵卻用手支著下巴,“放大負面情緒。”

老羅的臉被燙傷,是因為遲到了幾分鐘。

辦公室裡的女同事則是因為在一張幻燈片裡放進去了太多文字。

儘管科長暴怒到了近乎於失去理智的地步,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事出有因,至少他本人是這麼認為的。

每個人心中都會因情緒的不同滋生出諸多邪念。

比如前一天加班至深夜,終於迎來了每週一天的休息日,卻在大清早就被樓上震耳欲聾的裝修聲吵醒,裝修聲一直持續到中午,在極度疲倦與憤怒的狀態下,邪念便會由此滋生。

正常的情況下,人們會將邪念埋藏於內心深處。

但在邪祟的影響下,這些邪念就在強烈的情緒波動下變成了實際行動。

“這是你的能力,你屬於那種非常罕見的型別。”

科長一滯。

他凝視著段明淵,忽然有些不寒而慄。

後者則似乎無視了他,像是沉浸在了回憶之中,“我想起來了,的確會有極少數邪祟會產生一些奇怪的能力。”

“你、你在說什麼啊?”

這的確是他的能力,也是他超越了同類,凌駕於其他邪祟的證明,但如今卻被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人說了出來。

“我曾經很慎重地考慮過把這當成未來的職業,因此進行了許多準備和研究。”

段明淵耐心地為對方解釋了起來,後來種種現實因素讓他意識到這是一份垃圾職業。

由於時間太過久遠,就像是上學時課本里的數學公式一樣,研究的許多結論也有些記不清了。

“我研究過許多你的同類。”

“你把他們怎麼了?”

科長几乎脫口而出。

儘管這場面有些滑稽,但他身為邪祟,卻被一個人類給嚇到了。

但這一次,段明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平靜地與之對視著。

除了關於能力的部分之外,他還想起了一些其他的研究成果。

比如說,如何在不殺掉宿主的情況下,處理掉附著在其身上的邪祟。

“別再靠近了,你要是對我動手的話,你們科長也會一起被殺掉的,你想變成殺人犯嗎!?”

面對不斷迫近的段明淵,科長就像是一隻炸了毛的貓從辦公椅上彈了起來,他背靠牆壁,厲聲威脅道。

“咳啊——”

下一刻,科長髮出了痛苦的聲音,朦朧的意識突然間變得清明,他看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段明淵,以及對方抵在自己小腹上的拳頭。

這一拳分量十足,讓他幾乎要將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除了嘔吐物之外,似乎還有別的什麼東西從他的嗓子裡鑽了出來,那東西正發出尖叫,拼命擺動著身體。

“不會放過你,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還看見了段明淵正在與那個尖叫著的虛影對峙著,面對虛影的威脅,這個平日裡不苟言笑的職員忽然會心一笑。

“太好了,一言為定。”

然後,一個巴掌拍向虛影。

擺動停止,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噁心而又粘稠的汁水濺了他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