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是如何誕生的?

段明淵曾不止一次思考過這個問題,遺憾的是直到他放棄這個行業之前,也沒有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其中存在著許多客觀因素,比如說他當初每天的活動時間只有兩個小時左右,學校放學就已經到了下午五點半,而他必須確保自己在八點前到家,路上買點吃的,然後完成老師佈置的作業。

正如他所說的,這世上還有許多事要比邪祟的存在可怕得多,交不上作業就是其中之一。

嚴厲的班主任限制了他的發揮。

而現在,茯苓的到來為他提供了另一種視角。

假設,環衛工人與樂隊鼓手的昏迷都與消散的邪祟存在著直接關係,那便意味著邪祟的誕生並非獨立存在的個體,而是由人孕育出的異常之物。

如果用更簡單的方式來理解的話……

“環衛工人和鼓手,其實是替身使者。”

“替身”的死亡導致他們本體也陷入了昏迷,成了植物人。

此言一出,客廳內一片死寂,所有人望向段明淵的眼神都充滿了震驚,尤其是九月,她實在沒料想到像明淵先生這般正經嚴肅的人竟然會在這樣的場合裡突然說出一個冷笑話。

怎麼形容的來著?

冷麵笑匠!

表面上一本正經的,卻會冷不丁地說出冷笑話的那類人!

見狀,段明淵貼心地為幾人解釋起來,“這是我高中非常喜歡的一部漫畫裡提出的概念,假設邪祟是人類精神能量的延伸,其存在與人類本身密切相關,那麼一旦一方消亡,就勢必會對另一方造成極大的影響。”

“由人類精神的負面能量孕育出的異常之物……”

茯苓將自己從這個冷笑話中提取出的重要資訊記錄了下來,同時決定今晚回家之後就讓助理把段明淵提到作品的全套漫畫資源傳送給她。

倘若拋開替身使者的概念,段明淵對於這件事的看法則與她高度相同,雙方身份的差異讓他們對於同一事物採取了不同的稱呼。

她暗自慶幸,這一趟真是來對了。

公司的資料上說,報喪鳥是一種預告死亡,會為人帶來災禍的妖怪,這一次卻給她帶來了好運。

“生命科學部門的其中一個研究課題,就是人類……不,應該說是生物的生命能量。”

與虛構作品中天馬行空的設定不同,公司的研究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迄今為止的研究已經證明了生命能量的存在,其中段明淵和妖怪就是最好的證明,“根據公司的記錄,雲籠市出現過一些異於常人的個體,他們能用肉眼看見常人無法看見之物,更有甚者能夠感知到現實之外的異常世界,段明淵先生,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在被調來這個城市時注意到了這個現象,但比起虛無縹緲的天賦、血統,公司更相信能看得見摸得著的資料,因此我在過去的數年時間裡,對於這類人群進行了深入研究,並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們之所以能夠與現實以外的世界產生聯結,是因為其本身的基因結構與一般人不同。

“不過我們目前還沒有發現這種序列的遺傳規律,公司向來主張實用主義,‘能看見異常事物’尚不具備足夠的吸引力。”

以公司目前掌握的科技,他們無需藉助這類特殊人群,也能覺察到邪祟與妖怪的存在。

能夠看見邪祟這件事本身除了給生活帶來不必要的負擔之外,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好處,那些被記錄在案的個體並不具備與邪祟抗衡的能力,在邪祟襲擊事件之中,他們與普通人唯一區別大概僅限於他們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公司對於邪祟研究本身也並不順利,專案不受重視就意味著公司不會向他們傾斜更多資源,實驗證明目前公司配備的裝備對於這類物理層面外的存在收效甚微。

然而段明淵的出現,為整個研究專案帶來了轉機。

在這些特殊人群之中,也會誕生出像他這樣能夠控制這種能量的個體。

“假設這個理論成立,邪祟即人類精神能量的延伸,我們有沒有可能透過某種手段幫助他們掌控這種能量?”

茯苓的眼神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輝,她緊緊盯著段明淵的雙眼,渴望從這位業內人士口中得出有建設性的意見。

突如其來的興奮讓懷中的報喪鳥打了個寒顫,讓他意識到這次會面似乎並不像茯苓所說,只是一次簡單的問候。

這個話題突然變得危險極了,從他想象中的“如何團結在一起對抗邪祟”悄然變成了“如何製造邪祟”。

“我不知道。”

這無疑觸及到了段明淵的知識盲區,他高中時在網上提出這個問題時就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也許環衛工人或是鼓手需要被某個帶有昆蟲標記的箭射中才能讓他們完全掌握這種力量,否則邪祟對於他們而言就如同一場荒誕而又充滿了血腥與毀滅的夢境,讓他們能盡情地將心中的邪念訴諸於夢境之中。

以上就是他從茯苓放在桌上的兩份報告中得出的結論。

除了個人資訊與人際關係之外,這兩沓資料還將兩人在過去一個月裡的所作所為都詳細地羅列在了上面,在公司的面前,他們似乎沒有任何隱私可見,就連私密的癖好以及那些手藝活也都處於公司的監視之下。

上面還提到了近一個月發生的幾起失蹤案,那些受害者永遠消失在了他們的“夢境”之中。

環衛工人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毫不知情,鼓手卻隱約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變化。

他在日記中將其稱之為“狂野的夢”,他成為了這些夢境的主宰,用殘酷的手段除掉了一些讓他討厭的人,在日記的最後,他提到了自己在那個殘酷的世界中找到了一位骯髒的夥伴。

《狂野之夢》,鼓手從夢中汲取靈感,打算將這些血腥、罪惡的元素融入到樂隊下一個專輯的創作之中。

“是麼?”

茯苓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之情,“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專家一定會知道呢。”

她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也從未寄希望於一次拜訪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對於公司人來說,友好的會面是合作的開始。

她從衣服內側的口袋裡取出準備好的禮物——一副極具金屬質感的藍框單眼鏡,鏡架上刻有“寰宇製造”的標記。

“這是生命科學部門研發的能量測試儀,用於偵測到一般程度的能量波動,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見面禮。”

說罷,又拿出名片,壓在單眼鏡下面。

“公司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有興趣的話隨時撥打這個號碼。”

半個小時轉瞬即逝,遵守時間是公司職員的基本素養。

茯苓起身走到門前,戀戀不捨地瞥了一眼九月毛茸茸的大尾巴,“期待我們的下一次見面,段明淵先生。”

她垂下眼簾,若有所思。

名字也許會起錯,但外號絕不會錯。

她在雲籠市聽見的俗語倒是有那麼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