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似乎對陳端很沒有信心啊!」

禍水又冒出來吐了個泡泡,「您怎麼就篤定陳端一定會‘背叛?」

「這不是陳端的問題,而是人性使然!」

許是跟姜池這樣的聰明人,聊得十分盡情,顧傾城第一次在家人之外的人面前,毫不保留的展現出了自己的野心。

姜池的眼底雖然閃過一抹「你瘋了嗎」的異色,但也沒有大驚小呼的喊出來。

他忍不住的想要審視,評估顧傾城,看她是否有著跟野心相匹配的能力。

顧傾城見到這麼一個「狂士」,心情大好,連帶著對禍水都多了幾分耐心。

她一心兩用,一邊繼續跟姜池談話,一邊用意識跟禍水解釋:

「陳端是皇帝,皇帝就不只是一個單純的男人。」

尤其是在這亂世,想要開創一代王朝,不只是個人的努力,更需要多方勢力的幫助。

而勢力之間的聯盟,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聯姻。

陳端不只是需要顧氏的支援,還需要建康的諸多家族,以及某些悍將的支援。

一後四妃九嬪,以及帶有那些血脈的皇子,就是陳端能夠拿出來的籌碼。

除了利益之外,也有貪花好色的本能。

不說男人了,就是女人也喜歡各種風格的帥哥奶狗啊。

如果條件允許,誰不想三宮六院,日日選秀、睡新人?

所以啊,別看之前陳端表現得那麼誠意滿滿,到了該「變心」的時候,人家片刻都不會猶豫。

哪怕顧傾城現在美得絕世傾城,也只是讓陳端會有更多的不捨與愧疚罷了。

並不能改變什麼。

更不用說,之前顧傾城還加大了表演的力度,女人的過分「懂事」,只會讓男人得寸進尺、變本加厲!

禍水:……

「陛下,既然您早就知道這些,那、那為何——」

還要選擇跟陳端合作?

合作也就罷了,還、還那麼的「痴心一片」?

禍水完全不能理解顧傾城之前的做法啊。

顧傾城這次卻沒有立刻給出解釋。

這裡面的原因太多了,還夾雜了她那一絲不想讓人知道的執念。

好半晌,顧傾城才緩緩對禍水說道:「因為跟陳端合作,我也能得到好處啊!」

比如這江邊的守軍;

再比如陳端麾下的一些謀臣、副將;

再再比如陳端控制的某些州郡。

她跟陳端有了婚約,那就是一家人。

若是因為陳端的原因,顧傾城與他反目成仇,顧傾城再分走他的地盤、人馬等,就像是「離婚分割財產」。

這是家庭內部矛盾。

不管是世人,還是陳端麾下的那些人馬,都更能接受。

而如果沒有婚約,顧傾城就只能採取戰鬥的方式。.

這,就有些像是敵我矛盾。

陳端的心腹們,轉過來投入她的陣營,難免要揹負「投敵」的罵名。關鍵是,如果沒有陳端,顧傾城想要衝出嶺南,殺回建康,需要一路路的通關。

那不是輕輕鬆鬆的幾句話,而是需要付出血與火的代價。

顧傾城的原則,就是有捷徑儘量走捷徑。

明明有更好用的工具人,卻非要自己苦哈哈的拼殺?傻不傻?

「三娘,您對梁王,似乎跟傳聞中的不太一樣!」

顧傾城和禍水閒聊的時候,跟姜池的談話也在進行。

姜池定定的看著面前這個絕美少女,意

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傳聞中,顧氏女對梁王情深義重。

不但傾盡家財的為梁王養兵,還不顧父母親人的安危,也要將某個軍中神器「洩露」給梁王。

顧家會逃離北朝,究其原因,就是顧氏女對梁王太過痴心。

這年代沒有所謂的戀愛腦,可也有為了男人而捨棄父母的蠢貨。

當然,顧氏女肯定不是。

因為能夠在這亂世闖出名號的女人,根本就不會只有情愛的傻女人。

顧氏與梁王之間,一定有約定。

不看別的,只看梁王能夠捨出在平城的暗探,也要幫顧家人「憑空消失」,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表面上看,似乎是梁王被顧氏女所感動,這才不管不顧的想要「回報」。

事實上,能夠綁架輿情、讓梁王不得不屈從「重情重義的好名聲」,顧氏女也絕對是籌謀得當。

她,是直接算計到了人心。

在沒有見到顧傾城之前,姜池還對此有些許疑惑。

但,此刻,面對面的坐著,親眼看到了顧氏女的美貌與冷靜,姜池再無懷疑。

顧氏女絕對比任何女人都要清醒。

陳端登基做了皇帝,作為未婚妻,顧氏女非但沒有欣喜若狂,反而在他一個外人面前,展現出了不該有的「野心」。

她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把一切都寄託到陳端身上。

更有甚者,與陳端的聯姻,本身就是顧氏女謀劃的一個環節。

她,應該做好了後續事件的種種應對。

聰明不是最可貴的,最可貴的是聰明還理智、甚至是冷情。

因為這世上不乏聰明人,可他們卻總被各種各樣的原因束縛,最終一把好牌打得稀爛。

當然,如果只是聰明,只是夠清醒,顧傾城還不足以讓姜池折服,並認她做主公。

想要招攬人才,不只是要有誠心,更要展現自己的實力。

嘴上說得天花亂墜,只是虛空畫大餅……呵呵,那些謀士本身基本上都是嘴炮達人、畫餅高手,跟他們,必須要擺出真正的底牌。

「司馬的耳目果然靈通,湯泉宮幾日前的事兒,您遠在江邊就已經知道了?」

顧傾城勾了勾唇角,嘴上說著佩服,眼底卻閃爍著瞭然的光芒。

姜池不只是「善謀」,他的行動力也很強。

至少在湯泉宮,他有一定的眼線。

姜池聽到顧傾城的「稱讚」,笑而不語。

頂級謀士,確實可以透過已知的細節,推斷出天下大勢的走向。

但,也做不到像神仙一樣,能掐會算。

必要的訊息渠道,還是要有的。

當然,鋪設訊息網路本身,就是謀士能力的體現。

姜池不一定是正兒八經的派出密探,而是透過各種方法,讓某些人成為自己的「耳目」。

這,就是個人能力的體現了。

也是姜池這個海內名士的魅力所在,也是他真正的最大價值。

「既然姜司馬對湯泉宮的種種知之甚詳,那麼姜司馬應該也知道,陳端從天而降的‘神蹟。」

顧傾城丟出了一張底牌。

姜池眸光一閃,所謂神蹟,竟是顧氏三孃的手筆。

不止!

顧傾城的笑容愈發燦爛,「這幾日,江上會有一戰。」

「我為司馬準備了一份驚喜,到時候,還請司馬鑑賞!」

顧傾城就是要讓姜池知道,她不只是一個善於謀劃、野心勃勃的女人。

還有太多太多的「神奇」。

能夠炮製神蹟、讓人從天而降,是其一。

而轟隆隆的上演「煙花秀」,則是其二。

她,顧傾城,不但有著逐鹿天下、敢於打破舊制的野望,也有支撐野心的實力!

「……池、翹首以盼!」

姜池已經認定顧氏女是個跟自己理想契合的人,但是否值得追隨,不只是想法一致,還要有實現理想的能力。

否則,就只是幻想者,絕非英主。

「陳端已經在湯泉宮即位,不用幾日,他回到建康,就會昭告天下!」

「其他幾位同去‘勤王的悍將,也都相繼趕到湯泉宮。」

「陳端與他們之間,必有一戰!」

「所謂神蹟,不過是唬人的把戲,騙騙無知百姓也就罷了,南朝的文臣、武將們,定不會上當!」

帥帳裡,顧幼儀坐在宇文珩一旁的位置。

面對滿室的謀臣、副將們,顧幼儀侃侃而談。

眾人或是凝神聽著,或是緩緩點頭,似乎都對顧幼儀的說辭深信不疑。

倒不是這些人淺薄、無知,輕易就被一個年輕女郎哄得暈頭轉向。

而是,這位顧家四孃的「戰績」太過輝煌。

她雖然一向都是「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但原因、過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啊。

結果就是,在顧四孃的幫助下,宇文珩一個原本還需要拼命表現才能獲得將軍府繼承權的小輩,屢立戰功,已經成了將軍府當仁不讓的「少主」。

過去的八、九年裡,顧四孃的「預知」,從無敗績!

只這一點,就足以讓宇文珩以及他的心腹們歎服。

雖然這一次,顧幼儀的預言,跟現實中略有不符,但,宇文珩也沒有過多懷疑。

其實,偶有出入,才更符合「人」的設定。

若是顧幼儀一直都精準預言,如同神明附體一般,宇文珩反倒會有些不安——

如此玄妙,到底是神,還是妖孽?

而且,身邊睡著一個什麼都能預知的人,宇文珩根本就睡不踏實。

他是人,他有私心,也有不想被人知道的隱秘。

如果什麼都瞞不過枕邊人,那就太可怕了。

宇文珩還沒有太過強烈的排斥,不是因為不在意,而是就目前而言,他還需要顧幼儀的「預知」。

「唉,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如此戒備狸奴!」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耳鬢廝磨,若說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宇文珩自己都不信。

可,再純真的感情,也比不上權利與天下。

「……狸奴沒有那麼的神奇,倒也不全是壞事。」

這表明,還有事是可以瞞過顧幼儀,而宇文珩也不用過早的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