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三人乘著馬車回到侯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正是用飯的時辰。

韶光院裡,安遠侯已經到了,正在院中坐著,江扶搖站在他身側,二人剛才不知道說了什麼,江扶搖正掩嘴嬌笑,安遠侯臉上也有淺淺的笑意。

江扶搖重新換了一身姜紅色的輕紗襦裙,臂間挽著同色的披帛,頭髮一半梳成垂桂髻,下半散著,髮間簪著珠玉步搖,面上淺淺掃了一層胭脂,額間還點了花鈿,渾身上下都是少女才有的活潑靈動。

一看到江扶搖的打扮,穀雨就輕嗤了一聲。

這身打扮,可比今早上見老夫人的時候隆重多了。

“大姐姐!”見江扶月回來,江扶搖頓時眼睛一亮,拎著裙子跑了過來,親熱地抱住了江扶月的胳膊,“大姐姐這是去哪了?可讓我和姐夫好等呢!”

江扶搖一邊說著,一邊還撒嬌似的,輕輕晃了晃江扶月的胳膊。

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姐妹倆關係多好呢。

江扶月懶得跟她一起做戲,當下便毫不留情地掙開了她的手,道:“時辰不早了,侯爺和三妹妹都餓了吧。”

江扶搖面色一僵,隨即又膩著嗓子道:“還是大姐姐知道心疼人!我早就餓了,大姐姐,咱們快去吃飯吧!”

江扶月“嗯”了一聲,衝著安遠侯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便徑直抬步往飯廳走去。

此時,飯廳已經佈置妥當。

雖然廚房早就知道了安遠侯要過來用飯的訊息,江扶搖也特意往廚房跑了兩趟,讓她們多多做上一些好吃的,但是林娘子依舊沒有半點大展身手的意思,做出來的菜依舊還是隻照顧了江扶月的口味,只是分量比往常多了一些。

眾人在飯廳落座。

江扶搖掃了一眼,十分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大姐姐,你這院子裡的廚房怎麼回事呀,我分明還特意吩咐過了,今晚上姐夫要來,讓她們多做一些好吃的,怎麼還是就只有這幾道菜?哼,明日我定要好好教訓教訓廚房裡的那群下人!”

中午,她們兩個人吃五道菜,到了晚上,雖然換了菜式,但還是五道菜,顯然廚房根本沒有把她的吩咐放在心裡啊!

真是沒規矩!

“三妹妹如今可真威風啊,竟然想在我的院子裡耍橫了,”江扶月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看三妹妹以後是不想吃我這院子裡的飯了吧?”

江扶搖下意識地就想拍筷子,可眼尾的餘光注意到了安遠侯的存在,便只好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大姐姐,你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看我不順眼啊?竟然為了幾個下人就這麼兇我……我可是你親妹妹呀!”

一旁的穀雨再也忍不住,對天翻了個好大的白眼。

“親不親的,倒是難說。”江扶月語氣微冷。

姐妹倆鬥嘴的時候,一旁的安遠侯已經起了筷,夾起一隻色紅油亮的蝦,仔細用筷子剝好之後,放到了江扶月的碗裡,壓低聲音道:“是母親說你妹妹來了,我這個做姐夫的得過來露個臉,我才來的,你別想太多。”

老夫人說,江扶月是當家主母,又在外素有賢名,以前他不在家也就算了,現在他在家,說什麼也得去露個臉,他這才不得不過來。

江扶月點點頭,直接略過了那隻被剝得乾乾淨淨的蝦,夾了一筷子青菜吃了。

江扶搖在一旁捂嘴偷笑:“外頭人還說大姐姐和姐夫感情不和呢,要是他們看見了姐夫對待大姐姐如此用心的一面,怕是一個個都要驚掉下巴了!”

江扶月神色淡淡,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江扶搖的嘴還沒停住:“還記得以前在家的時候,每次吃蝦,父親和母親都要親手給我剝上一整碗呢!大姐姐你知道嗎,有一次,飯都快吃完了,父親還只顧著給我剝蝦,自己反倒沒吃兩口,結果餓得大晚上都準備睡覺了,又起來叫廚房做了頓宵夜!

哎呀,我又不是非要吃那一碗蝦,父親也真是的……”

說到這兒,江扶搖頗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

然而安遠侯和江扶月都是神色淡淡。

江扶搖笑了一會兒,笑聲逐漸尷尬起來,最後終於不笑了。

這才清靜下來。

安遠侯很會照顧人。

又是夾菜,又是盛湯的,姿態自然地彷彿做過千百次,看不出絲毫做戲的痕跡。

在他這般體貼的照顧下,江扶月只吃了兩口就沒胃口了。

她放下筷子,一旁的穀雨馬上就端了漱口的清茶上來。

漱過口,江扶月便往邊上一坐,再也不動筷子了。

一旁的江扶搖早就從先前尷尬的情緒裡緩過勁,說了半晌自己在江家有多受眾人寵愛。

在她口中,自己彷彿是整個江家的掌上明珠一般,人人待她都如珍似寶。

安遠侯卻一直神色淡淡的,只顧低頭吃飯。

他一直態度淡漠,也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實在是江扶搖不是他喜歡的型別。

他喜歡的是風韻成熟又溫柔可人的解語花。

而自從他到這兒開始,江扶搖就一直嘰嘰喳喳個沒完,剛開始他確實是覺得這姑娘有些可愛,但現在,他已經有點煩了,江扶搖卻還在說。

安遠侯心中煩躁,他與江扶月也沒有真情實意,用不著強顏歡笑地給她撐面子,於是匆匆吃了幾口,也說自己飽了,站起來就要走。

江扶搖也連忙站起來,追了幾步:“姐夫,不在我大姐姐院子裡留宿嗎?”

安遠侯看向江扶月,見她始終神色淡漠,便道:“不了,不方便。”

這女人雖然近來變得賢惠了不少,但還是像塊石頭,沒意思。

說完,安遠侯不再停留,抬步就走。

江扶搖出去送他。

等二人出去之後,江扶月摸了摸肚子,道:“驚蟄,叫林娘子做一頓宵夜,送去臥房。”

她還餓著呢。

“是。”驚蟄應下,便轉身出去傳話。

江扶月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江扶搖已經不在外頭了,倒是西廂房剛剛點起了燈。

江扶月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徑直回了自己的臥房。

驚蟄已經把食幾佈置好了,江扶月吃了個半飽,便直接睡覺去了。

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