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正緊張地看著內侍手裡的聖旨。

安遠侯府一共就接過兩回聖旨,這是第三回。

第一次,是老侯爺受封侯爵之位的聖旨,連帶著還有許多賞賜,顧家一朝翻身,老夫人高興得一連好幾天都沒睡好。

第二次,是安遠侯受罰,打了好幾天才打完。

這一次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可不論好壞,聖旨既然已經來了,就必須得接。

於是老夫人心懷忐忑地走上前,略帶些討好地看著內侍:“大人,宮裡可是有什麼吩咐?”

內侍扯了扯嘴角,手上一揮拂塵,便大聲道:“安遠侯府接旨——”

眾人齊齊跪伏在地上,懷著或是忐忑或是期待的心情,靜聽內侍宣旨。

聖旨上的意思,便是先前皇帝和沈傳一起商量定的。

收回侯府所有賞賜,僅保留侯爵之位和侯府,除此之外,安遠侯還要寫一封放妻書,與江扶月和離,且不得扣留江扶月的嫁妝財物。

末了,內侍又補充道:“陛下口諭,安遠侯府請封世子的帖子,也不要寫了。”

老夫人和安遠侯依然跪伏在地上,皆是滿臉的震驚。

這、這簡直是飛來橫禍啊!

他們安遠侯府什麼也沒做,怎麼就落得如今這樣的下場了!

“侯爺,還不接旨?”內侍皺著眉,有些不耐。

安遠侯咬了咬牙,他猛地直起身子,扯著嗓子道:“憑什麼!我什麼都沒做!陛下憑什麼下這樣的旨意!”

這下,別說是內侍了,就連老夫人都被這一嗓子嚇得不輕,連忙直起身子,膝行幾步上前,代安遠侯接過了聖旨。

老夫人是真怕繼續任由安遠侯這麼說下去,怕是九族都保不住了。

跟九族比起來,眼下的懲罰突然就不算什麼了。

安遠侯依然不忿,還想說話,結果嘴剛張開,就被老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安遠侯只好不情不願地閉了嘴。

“是、是我管教不嚴,叫幾位大人看笑話了,”老夫人異常卑微,“只是這孩子年紀還不大,涉世未深,難免……”

“侯爺今年也二十有五了,都是做父親的人了,這年紀還不大?”沈傳嗤笑一聲,隨即看向內侍,“勞煩大人看著侯爺去把放妻書寫了吧。”

“哎!”

內侍弓著身子,恭敬地應了一聲,手一抬,兩個禁軍便走上前,把安遠侯從地上扶了起來,一左一右地架著他往前院書房走去。

安遠侯一走,驚蟄和穀雨便上前,扶著江扶月起了身。

她裙子上沾了些土,穀雨蹲在地上輕輕拍了兩下。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沈傳走了過來,語氣輕緩,“我帶了些禁軍,叫他們幫著抬吧。”

江扶月眉梢一挑:“這就不必了吧?”

禁軍,天子近衛。

給她抬東西?

她哪敢啊?

“來都來了,”沈傳說著,轉身給幾個禁軍使了個眼色,又格外客氣地囑咐道:“勞煩諸位手腳輕一些。”

“是。”

幾個禁軍恭聲應和,動手搬運的時候,動作果然格外輕緩。

江扶月抿了抿嘴,看著沈傳欲言又止。

沈傳被她這目光逗得失笑:“夫人放心吧,此事陛下也是允了的。”

江扶月不禁更驚訝了。

陛下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近衛被這麼糟蹋啊?

不過……沈傳既然都這麼說了,那想必確實沒事。

於是江扶月也就不糾結這些了:“裡頭還有些東西沒收拾好,大人稍等等。”

“無妨,”沈傳頓了頓,“不如我幫姑娘一起搬,方便嗎?”

江扶月微微一怔:“方便是方便……”

反正她屋裡已經被搬得七七八八,看不出什麼生活的痕跡了。

但是沈傳幫她收拾東西,帶給她的震撼不亞於禁軍當苦力。

“那就走吧。”沈傳說著,已經自顧自地走了進去。

劉媽媽看著二人一前一後進去的身影,眸光微微一閃,連忙把老夫人拉到了一旁,低聲交談。

江扶月和沈傳徑直去了書房。

江扶月的書房和沈傳的書房截然不同。

沈傳的書房裡簡簡單單的,除了書就是公文,雖然被打理得很整齊,但是跟雅緻二字沒有半點關係,純粹只是辦公的地方。

而江扶月的書房就不一樣了,沿窗放著幾盆蘭花,屋裡光是各種墨條就放了整整一架子,書架上除了放著各種書冊以外,還有許多精巧的小擺件,就連鎮紙也都是青玉雕花的,處處都透著精緻。

“書房還沒來得及收拾,”江扶月一邊說著,一邊拿了一個放著墨條的匣子下來,看了看裡頭墨條儲存的情況,“東西有點多。”

既然是搬家,自然是要先把庫房先搬了,再搬臥房的大件,書房的東西大多金貴,要留在後頭慢慢收拾。

沈傳沒說話,他走到了書架邊上,把上頭一個個的小擺件都拿了下來,在手裡把玩幾下,轉手放到了匣子裡。

這時,穀雨從外頭跳了進來:“姑娘,您來茶室看看,那些茶葉罐還留嗎?”

這幾年,江扶月攢下了許多好看的茶葉罐,一直捨不得扔,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麼,可當穀雨見那茶葉罐已經堆滿了一整個大箱子的時候,還是有些拿不準主意了。

這麼多茶葉罐,好看是好看,但是都在箱子裡堆著,似乎用不著帶走。

可要是不帶走,江扶月問起來又怎麼辦?

於是穀雨只好過來了。

“那……”江扶月看向沈傳。

“姑娘去吧,這兒就放心交給我。”沈傳點點頭。

江扶月前腳剛走,老夫人就走了進來。

老夫人站在門口,端著架子清了清嗓子。

沈傳就像沒聽見似的,依然只顧把書架上的東西放到匣子裡去。

見狀,老夫人只好又抬步往裡頭走了幾步,直接開口道:“沈大人,老身這麼多年的飯也不是白吃的,沈大人對江扶月有心思,老身已經看出來了。”

“哦,”沈傳手上動作不停,聲音裡不見半分溫和,“既然老夫人看得明白,那還說什麼?”

老夫人也沒料到沈傳如此坦蕩,竟然連稍加遮掩都沒有,一時間有些意外。

劉媽媽輕輕捏了捏老夫人的手臂,老夫人咳嗽一聲,道:“沈大人,咱們同在京城,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沒必要把事情鬧得這麼難看。”

“不如這樣吧,既然沈大人對江扶月有意思,那就由老身做主,把江扶月送給沈大人就是,只是我們侯府……大人看是不是還有什麼轉圜的餘地?”

收回全部賞賜……

這是要她半條命啊!

沒了那些賞賜下來的產業帶來的進項,再沒了江扶月夫人嫁妝,她吃什麼,喝什麼?

難道又要過回以前那樣苦哈哈的日子?

她才不要!

“江扶月能入大人的眼也是她的榮幸,可她如今到底是我們顧家的媳婦,大人的心思實在……不過只要大人答應老身,在陛下面前為我們侯府說兩句話,今天晚上,老身就把江扶月送到大人床上,如何?”

老夫人的目光裡帶著十足的殷切,落在沈傳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