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江扶月用了一碗米粥,便準備回去休息。

沈傳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今晚我在這兒守著,你好好睡覺,不要再想今日的事情了。”

他的語氣溫和至極。

江扶月卻是搖了搖頭:“不必了,你明日還得公務吧,也得好好休息才是。”

沈傳也搖了搖頭:“都是做慣了的公務,閉著眼睛都不會出錯了,還是叫我在這兒守著你吧,放心,我只在院子裡,不去屋裡。”

江扶月失笑。

雖說都是公務,但沈傳每日做的可不是什麼一成不變的事情,怎麼可能閉著眼睛都不出錯。

她正欲再勸,沈傳卻又搖了搖頭,聲音裡頭一次帶上了些許強勢的意味:“不必再多說了,趕緊進去休息。”

江扶月皺了皺眉。

沈傳權當沒看見,見她不走,乾脆伸手攬住她的肩,強行把人帶回了後院,交到了白露寒露手裡。

白露寒露已經把臥房重新佈置過一遍,伺候著江扶月睡下之後,二人就去了外間守著。

外頭,見著臥房裡頭熄了燈,院子裡的沈傳也才鬆了口氣。

時一把江扶月平日裡喜歡躺的躺椅搬了出來,安置在了廊下:“沈大人,您也稍微休息一會兒吧。”

沈傳點點頭,道了句“有勞”,便走過去躺下了。

沒過一會兒,時二時三合力搬了一扇屏風過來,在廊下隔出了一小片私密的空間。

衛澤衛明辦完了各自的差事,幾乎同時回了院子,見沈傳竟然就這麼直接歇下了,一時間都有些驚訝:“公子,這院子裡不是還有廂房嗎,要不,您去廂房歇歇吧?這樣哪能睡好啊!”

衛明也連連點頭:“是啊公子,再不行您還是回去吧,屬下在這兒守著,反正就一牆之隔,有什麼事兒,屬下再去找您就是了!”

沈傳閉著眼,不耐地皺了皺眉:“你們兩個但凡安靜一些,我都要睡著了。”

衛澤衛明對視一眼,不敢再說話,只好在臺階上一左一右地坐下了。

屋裡屋外,就這麼安靜下來。

然而這份安靜,卻並沒有持續多久。

屋裡的江扶月本來不覺得有什麼,可是也不知怎的,她只要一閉上眼,便能看見劉伯華扭曲猙獰的臉龐,一股瀕死的寒意也隨之而來。

她在床上輾轉難眠,最後乾脆不睡了,披了外衣起身,準備開窗透氣。

結果一開窗戶,映入眼簾不是月亮,而是一扇屏風。

江扶月微微一怔,目光下移,便看見了睡得正沉的沈傳。

屏風隔絕了月光,沈傳的臉隱在暗處。

平時的沈傳總是強勢的,哪怕展露愛意,眼底也總是帶著一股侵略的意味,如此安安靜靜地閉著眼睛,不見絲毫鋒芒的沈傳倒是從未見過。

好像跟普通人也沒什麼不一樣的。

江扶月看著看著就出了神。

在毫無防備間,沈傳卻突然睜開了眼。

一雙黑漆漆的眼眸裡帶著叫人膽寒的寒光,但是在對上那雙秋水眸時,寒光頓時消融殆盡,只餘深深無奈:“扶月,大晚上的不睡覺,看我做什麼?”

江扶月眨了眨眼,道:“我明明看的是月亮。”

月亮?

沈傳偏了偏頭。

從他這個角度,看不見月亮。

不過江扶月說是就是吧。

沈傳撐著身子坐起身,又轉頭看向她,語氣關切:“……睡不著?”

江扶月抿唇,輕輕點了點頭:“感覺就算是睡著了也會做噩夢。”

沈傳輕嘆了口氣。

在生死一線走一遭,留下點陰影也是正常的,這避免不了。

想當初,他第一次被人刺殺的時候,照樣也是好幾天沒睡好覺。

只不過如今見得多了,這才習慣了。

“要不點著燈,再叫白露寒露去裡頭陪著你?”

他以前睡不著的時候,便喜歡在床邊點上一盞燭火。

然而,江扶月卻是搖了搖頭:“晃眼睛。”

沈傳嘆了口氣,正欲說話,江扶月朝著躺椅輕點了兩下,道:“你睡吧,我坐一會兒就回去。”

聞言,沈傳便依言躺了回去。

江扶月雙臂交疊著放在窗臺上,見沈傳已經乖乖地閉上了眼睛,便又接著盯著他看。

沈傳雖然被她看得渾身不舒服,但愣是連眼睫毛也沒敢顫一下,就等著江扶月什麼時候看夠了回去,他也好鬆口氣。

可是等著等著,沒等到有什麼動靜,一直盯著他的目光卻消失了。

沈傳似有所感地睜開眼睛,便見江扶月竟然趴在窗臺上睡著了。

沈傳黑眸微眯,也學著江扶月之前看他的模樣,目光像是黏在了江扶月身上一樣,再也挪不開半分。

然而角度受限,沈傳看得不過癮,乾脆小心翼翼地起了身,站在窗臺邊上看。

江扶月睡得很沉,但並不安穩。

眉頭總是時時微蹙著,像是陷入了什麼不好的夢境。

沈傳看著她,不由自主地俯下身。

彼時,二人離得極近。

沈傳幾乎已經可以感受到江扶月的呼吸。

又輕又緩,和著某種叫不上名的幽香,很是好聞。

看著那抹近在咫尺的朱唇,沈傳眸光微暗,目光中透出幾分難耐,喉結微動。

只要往前一些……

再往前一些……

沈傳的身子一低再低,直到與江扶月呼吸交纏。

一股陌生的燥熱逐漸升騰而起。

沈傳咬緊牙關,猛地後撤了一步。

強行壓下身體的異樣,沈傳這才轉身離開了這方被屏風隔絕出來的空間。

外頭,衛澤衛明也都已經醒了。

“叫白露寒露進去,手腳輕些,伺候姑娘休息。”

聽沈傳的聲音似乎有些喑啞,二人皆是一臉茫然,又不敢耽誤,連忙轉身去敲門傳話。

沈傳在院子裡站了好一會兒。

等著白露寒露把人安頓好了,窗戶也重新關好了,沈傳這才回去躺下。

這次再睡,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次日,沈傳照常起身離開,江扶月卻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驚蟄進來伺候著她梳妝,見她氣色尚好,這才鬆了口氣:“看姑娘氣色好,奴婢就放心了,姑娘也不必擔心,穀雨昨晚睡得也很好,那呼嚕打得都震天了。”

江扶月不禁失笑。

驚蟄也笑:“外面林娘子已經做好早飯了,都是燉得軟軟爛爛的,奴婢伺候姑娘出去用飯吧。”

江扶月搖了搖頭:“不必,你還去照顧穀雨吧,叫白露寒露跟著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