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江扶月不由得又看了那攤販一眼。

那人衝著江扶月笑了笑,提了提手上的水壺:“姑娘,來盞茶嗎?”

江扶月點了點頭,不著痕跡地道:“有勞。”

仔細想想,似乎是劉伯華那件事情之後,原來的攤販就不在了,換了這個人在這兒。

應該是沈傳特意安排的。

江扶月自顧自地在桌旁坐下,這才看向氣得臉都紅了的老夫人:“您突然上門,所為何事?”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顧遼一眼。

老夫人正在氣頭上,不想說話,顧遼卻已經紅著眼眶上前一步,直接在江扶月身邊跪下了:“母親,您不認兒子了嗎?”

江扶月眉頭一皺,一旁的驚蟄更是厲聲道:“公子,話可不能亂說!我家姑娘從未生育,哪裡來的兒子?!”

顧遼似乎被她嚇到了,身子下意識地往江扶月身邊縮了縮,一副受了欺負的模樣。

孩童的模樣本就天真,如今他這樣子,但凡有心的人看了,只怕都會心疼。

不過,江扶月可太知道這不是一般的孩子了。

表面上看著再無害,也僅僅是表面而已。

這孩子的心肝可都是黑透了的。

“若老夫人和公子是為汙我名節而來的,還是請回吧。”江扶月道。

“不成!”見江扶月起身要走,老夫人連忙上前一步,擋在她跟前,“你雖不是遼兒的生身母親,可卻是他的嫡母!他曾經叫了你整整三年的母親!”

“你們二人的母子情分,難不成就因為你離開了侯府,就斷了嗎?!”

老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江扶月不由得冷笑一聲:“既不是生身母親,又哪來的什麼情分,老夫人自己也是做過主母的,難道會把庶子視若己出?”

這話,老夫人接不上。

畢竟,她要真的把庶子也視若己出,當年也就不會把幾個妾室和庶子女丟到鄉下,只帶著嫡子上京了。

見老夫人一時無話,江扶月抬步就要走。

劉媽媽卻又上前一步,把她的路擋住了:“夫人,縱然您不念舊情,可大公子許久沒有見您,對您實在是想念,就看在大公子的這份心意上,您就成全了他吧!”

聽了這話,江扶月不由得眉梢一挑。

這劉媽媽,還真是跟以前一樣。

哪怕是求人辦事,嘴上也永遠不知道什麼叫客氣。

不過這話茬……

不對勁啊……

一旁的驚蟄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怎麼,難不成你們侯府養不起孩子,要把孩子送到我們姑娘膝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胡說八道!”老夫人沉著臉道。

他們顧家可就兩個男丁!

怎麼可能送到江扶月膝下去!

這下,江扶月更迷茫了。

不是為了過繼,那老夫人今天擺出這樣的架勢是為了什麼呢。

對上江扶月探究的目光,老夫人一時只覺得臊得慌。

畢竟這種話,她年輕的時候也沒說過幾回,每回都是低聲下氣,如今她都已經做了幾十年養尊處優的侯府老夫人了,竟然還要……

老夫人面露掙扎。

江扶月和驚蟄對視一眼。

終於,老夫人深吸了口氣,似乎終於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道:“扶月,我就不瞞你了,遼兒學業不錯,文華的先生說,只需一千兩銀子,便能保遼兒去文宣上學。”

“你也知道,這文宣文華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畢竟文宣可是京城裡最好的書院,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我自然是想送他再往前一步的……扶月,想必你是能理解我的吧?”

江扶月瞭然。

不得不說,這老夫人對顧遼顧楓當真是不錯。

都這把年紀了,還能放下自己素來最重視的臉面,來找她開口。

江扶月也不禁心生觸動:“原來是為了此事啊,您不早說。”

聞言,老夫人和劉媽媽臉上齊齊現出喜意。

顧遼也眼睛一亮,利索地站了起來,眼含期待地看著江扶月。

江扶月憐愛地抬手,在顧遼頭上輕輕拍了兩下:“您說的沒錯,我與這孩子畢竟是有一場情分,更何況,教育乃是重中之重,如今他既然需要幫忙,那我自然也不好推辭。”

“正是、正是!”老夫人激動地連連點頭。

光是這樣還不夠,老夫人甚至還握住了江扶月的手,一臉欣慰感動:“扶月,你能這樣想,你還願意幫我們,真是我們的福氣啊!你都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後悔!扶月,你要是願意再回我們侯府,我定——”

噹啷一聲脆響。

原來是一旁的攤販不慎把手裡的茶碗摔了。

老夫人的話就此被打斷,不悅地看了他一眼。

“對不住對不住,”攤販道,“今日這盞茶,就當是我請各位喝的!”

攤販看向老夫人的目光裡帶上了些戒備。

老夫人冷嗤了一聲:“誰稀罕你這兩盞茶葉渣子!”

說完,老夫人又殷切地拉起江扶月的手,準備繼續說下去。

“不必再說了,老夫人。”江扶月趕緊制止住她的話。

這怎麼還恩將仇報呢。

她好不容易離開侯府,怎麼可能回去。

“那這銀子……”老夫人面露殷切。

江扶月點了點頭,道:“您放心,一千兩銀子對我而言沒有多少,我給。”

驚蟄頓時急了:“姑娘!一千兩銀子雖然沒多少,但也是錢呀!”

給老夫人,一兩銀子都嫌多!

“我跟你家主子說話,有你什麼事兒!沒規矩的東西!”老夫人怒斥了一聲。

江扶月也轉身看著驚蟄:“去取筆墨來,替老夫人寫一紙借條。”

聞言,不光老夫人愣住了,就連驚蟄了愣了一下。

“還不去?”江扶月皺了皺眉。“老夫人急著用銀子呢,要是耽誤了公子上學的事兒,誰負這責任?”

驚蟄抿唇一笑:“是,奴婢這就去!”

“等等!”老夫人揚聲叫住驚蟄,又轉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江扶月:“你這是什麼意思,咱們自家人用銀子,怎麼還如此生分?”

江扶月仍笑著,笑裡卻帶上了些許冷意:“我似乎幾個月以前就跟你家和離了,誰跟你是自家人?”

願除舊妄生新意,端與新年日日新。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