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還沒亮,沈傳就醒了。

看著被自己攏在懷裡,還睡得正香的江扶月,沈傳臉上顯出一抹笑意。

他輕輕在江扶月頸間蹭了兩下,又深吸了兩口,直待那股帶著體溫的暖香浸入肺腑,他才終於心滿意足。

外頭天光還未亮,沈傳卻已經沒有了睏意,伸手挑起江扶月的一縷髮絲,在指尖輕輕繞著。

江扶月的頭髮烏黑順滑,如同世間最上等的綢緞,剛繞在指間時觸感微涼,可只要來回這麼繞幾次,這縷髮絲便會沾染上他的溫度。

沈傳玩得不亦樂乎,直到與江扶月四目相對,他這才停了手上的動作。

晨起初醒的人,眼神難免有些迷離,不過江扶月看了看被沈傳繞在指尖的頭髮,又看看一臉笑意的沈傳,眼中的迷離便散盡了:“……好玩嗎?”

沈傳點了點頭,臉上笑意更深。

江扶月抬手將自己的髮絲收回,便要起身。

然而,她才剛有所動作,便被沈傳一把按住:“昨夜我們所說的那件事,就只是隨口閒聊嗎?”

江扶月抿了抿唇,並未答話。

一想起昨夜……她心裡就有些亂。

雖然跟沈傳在一起的感覺不錯,可要讓她託付終身……

她不敢。

她不敢確定,眼前這個男人所說的一切,在成親後會不會兌現,又會兌現幾分。

她更不敢確定,沈傳身邊會不會是另一個火坑。

為了從安遠侯府逃出生天,她是死過一次的。

所以這一次,她格外謹慎。

“我們……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嗎?”江扶月深吸了口氣,“成親……我還沒準備好。”

“如今……好嗎?”沈傳的語氣有些複雜。

“……還不錯吧?”江扶月的眼神飄忽了一瞬。

沈傳看著她。

他的目光分明淡淡的,可一瞬間,江扶月有種自己被什麼兇獸盯上的錯覺。

她若是隻貓,這會兒渾身的毛都要盡數炸開了。

“可我覺得很不夠,”沈傳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輕輕捏住了她的下頜,“扶月,我想與你在一起,以夫妻之名。”

江扶月不敢與他對視。

可沈傳偏要看著她:“扶月,你若是不信我,要不我入贅吧。”

江扶月呆滯地眨了眨眼。

入贅?

沈傳?

沈傳入贅?

江扶月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見她這一臉自我懷疑的模樣,沈傳低笑一聲,語氣篤定:“扶月,你沒聽錯,我入贅吧,在你的地盤上,你要如何我都聽你的,絕不敢有半分不從,不然你就休了我,可好?”

“我——”

“要是這樣的話,不如我去找陛下求一封休夫的聖旨……”沈傳眉頭微蹙,“算算時辰,早朝應該是快要結束了,扶月,你等等我,我很快回來。”

只要休夫的聖旨在手,那麼不管是他入贅,還是江扶月嫁給他,總有退路。

說完,沈傳便翻身從床上坐起,自顧自地穿好衣裳,又隨手用簪子束起頭髮,便抬步離開。

他動作利索,一點都看不出傷上加傷的樣子。

直到沈傳出去,驚蟄過來,江扶月臉上的震驚仍未消散。

驚蟄看著沈傳風風火火離開的身影,也十分意外:“姑娘,沈大人這是怎麼了?有什麼急事?”

江扶月回了神:“急著……休夫吧……”

“休夫?”驚蟄眨了眨眼,“什麼意思呀,沈大人休夫?沈大人……什麼時候有的夫啊?”

江扶月按了按眉心,在驚蟄越想越亂之前開口打斷了她:“更衣吧。”

驚蟄連忙止住逐漸發散的思維,上前給江扶月穿上外衣。

江扶月在妝臺前坐下,任由驚蟄給她挽發:“侯府那邊情況如何了?”

“剛剛衛澤還說呢,江三……哦不對,二姑娘捲了侯府剩下所有的銀子走了之後,老夫人氣得噴了一口血,就昏死過去,安遠侯也暴跳如雷,大半夜就去江家門前蹲著了!”驚蟄頗有些幸災樂禍。

江扶月失笑。

這一出狗咬狗的好戲,真是精彩。

“對了姑娘,奴婢可要讓時一她們守好門戶?”驚蟄道,“不然萬一安遠侯在江家討不到錢,又來咱們這兒鬧怎麼辦?”

江扶月搖了搖頭:“不必。”

驚蟄稍微一想,便也釋然了。

也是,不還有沈傳在呢嗎。

“有沈大人在真好啊,咱們平白省了多少事呢!”驚蟄樂呵呵地道。

聽她提起沈傳,江扶月的目光卻變得複雜起來。

她的變化並不明顯,驚蟄便也沒有察覺,手上利索地給她挽好頭髮,便陪著她一道起身去了飯廳。

那廂,沈傳乘著馬車到了宮門前。

他面色蒼白,唇上更是不見一絲血氣,行動間更是非得讓衛澤扶著才能挪動。

他雖然這幅樣子,卻並不顯得狼狽。

這時也正如他所料,眾人剛剛散朝,正三五成群地往外走。

見著沈傳,眾人紛紛面露驚訝。

見他急著往宮裡走,眾人便也不敢上前搭話,只小心翼翼地避讓開,待走出幾步,這才敢小聲議論,猜測他今日進宮的用意。

御膳房內,聽著德善的稟報,皇帝也深感意外:“沈傳進宮了?”

德善點了點頭,道:“是,不過沈大人看起來身子還是很不好,行動間非得有人扶著才行呢!”

聞言,皇帝又皺了皺眉:“……既然如此,就傳一頂軟轎給他吧。”

德善應了聲是,連忙下去準備。

有了代步的軟轎,沈傳很快就到了御書房。

皇帝已經等了許久,見著沈傳過來,甚至還往外迎了幾步。

在看見沈傳時,皇帝也是嚇了一跳:“愛卿,怎麼傷得這麼重?!”

“快,叫愛卿坐下!”

皇帝雖然一直都知道沈傳傷的重,但畢竟只是聽說,哪裡比得上如今親眼見到的震撼。

只見往日裡總是步伐沉穩的人,如今走個路竟然都得有人時時刻刻地扶著,腳下的步子更是虛浮,好像下一刻就要跌倒似的,看著簡直叫人心驚。

德善連忙上前幫忙,扶著沈傳落座。

沈傳抿了抿乾裂蒼白的嘴唇,幾番努力,還是沒能把手抬起來,看得皇帝一陣心焦:“愛卿,你傷的這麼重,不好好在家養著,還跑一趟做什麼?”

沈傳吸了口氣:“陛下,臣此次過來,是想求一封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