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蘇娘子正捧著那盞先春花茶愛不釋手,見江扶月過來,便歡歡喜喜地起了身,朝她迎了過去。

“江姑娘!真是沒想到啊,你這兒竟然會有先春茶!”蘇娘子拉住江扶月的手,“就連我們府上也沒幾盞這樣的茶呢!我家那個摳搜得很,喝點茶還得算著,好沒意思,沒想到,竟在你這兒喝了個痛快!”

江扶月笑著道:“娘子若是喜歡,便多帶些回去吧。”

她話音剛落,穀雨就轉身去取茶了。

見狀,蘇娘子臉上笑意更濃:“瞧瞧,連江姑娘身邊的丫鬟也如此伶俐!”

二人在正廳落座,蘇娘子一招手,底下人便抬著箱籠禮物站到了正廳門外,叫江扶月能看得清楚。

“這些啊,就是沈大人提早備下的。”蘇娘子又一抬手,那些人便將紅布都掀了開。

“這聘雁自然是要有的!”蘇娘子笑著道,“姑娘有所不知,這聘雁是沈大人一大清早送過來的,說是沈大人早先自己打的,精心飼養,就是為了今日呢!”

江扶月不由得有些意外。

餘下的那些禮,都是按照最高的規格安排的,貴重歸貴重,可要論起心意,還是不如那隻聘雁。

過完了禮,江扶月便叫驚蟄把東西都送去了後院。

“沈大人剛去找我的時候,我還納悶呢!真是想不到,沈大人竟然會有喜歡的人,我還以為這沈大人得孤獨終老呢!”蘇娘子樂呵呵地道,“不過我再一聽說,沈大人喜歡的人竟然是江姑娘你,我又覺得沒什麼了,畢竟論起樣貌心性,這偌大個京城,也就只有你們兩個能相匹配了。”

聞言,驚蟄穀雨對視一眼,都捂著嘴笑。

江扶月也笑。

畢竟是吉祥話,誰能不愛聽呢。

蘇娘子又說笑了幾句,定了問名的日子就走了。

她從這扇門出去,便進了隔壁的門。

“沈大人這果真是近水樓臺啊,”蘇娘子打量著這座佈局與隔壁一般無二的院子,“聽說,江姑娘剛剛和離的時候,京城裡熱鬧得很,有不少人家的年輕公子都想往這甜水巷來,卻不知為何,一個個都不得其門而入,想來,沈大人也是費了不少心思吧?”

沈傳坦然一笑:“正是。”

見他坦誠,蘇娘子頓時樂了:“沈大人如此坦誠的時候,倒是不多見啊!”

沈傳依舊笑著。

二人入了正廳,分別落座。

見上的也是先春茶,蘇娘子眉梢一挑,又不動聲色地道:“問名的日子定在五日以後,到時我會再來,沈大人得提前備好自己的生辰八字才是。”

沈傳點了點頭:“是,娘子放心。”

蘇娘子“嗯”了一聲,又猶豫了半晌,才道:“有件事,雖然不該我說,不過……”

“娘子有話,直說便是。”

對上沈傳的目光,蘇娘子乾脆也不再猶豫:“平日裡也就罷了,只是成親前夕,你們二人決不能見面,不吉利!”

沈傳眉頭微蹙:“也就是說,除了成親前夕,我跟扶月還是能時常相見?”

“那是自然,”蘇娘子道,“平時自然無礙,只是成親前夕需得格外注意而已。”

沈傳悄悄鬆了口氣:“那就好。”

從今日算起,到正式成親,那可是得兩個月呢。

叫他兩個月不見江扶月,他可忍不住。

不過眼下有了蘇娘子這句話,沈傳就放心了。

“得了,這時辰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蘇娘子說著,便起了身,“這兩個月,沈大人可得耐得住性子才行。”

她這話說得頗為意味深長,這要是換個臉皮稍微薄一些的,只怕早就臉色爆紅了,可沈傳到底非常人,依舊面不改色,甚至還拱了拱手:“多謝娘子。”

蘇娘子笑了兩聲,便抬步離開了。

沈傳送蘇娘子到門口,便直接回了江扶月的院子。

這會兒,江扶月還在院子裡檢視蘇娘子剛剛送來的禮單,聽見了動靜,轉頭見著他過來,頓時有些意外:“你怎麼又過來了?”

她這一個“又”字落在沈傳耳中格外突兀。

好像不歡迎他來似的。

“昨晚不是說了,成親以前不好見面的嗎?”

“我特意問過蘇娘子了,”沈傳幾步走到江扶月身邊,“她說,只要成親前夕不見面就是了,平日無礙。”

江扶月頓時無語。

這下好了,蘇娘子肯定知道沈傳有事沒事兒總來與她見面了。

“對了,正好你過來,”江扶月抬手指了指那聘雁,“蘇娘子說,這聘雁是你親自打的,什麼時候?”

“去年秋,”沈傳道,“我一直養在別院,就是為了今日,能把它們送來給你。”

江扶月眨了眨眼。

去年秋……

“這麼早?”江扶月不信。

沈傳點了點頭:“不早。”

真要說起來,他的那心思,可是比打聘雁的時候起得還早呢。

不過這件事,就不能讓江扶月知道了。

“林娘子手藝極精,這鹿肉想來也能做得另有一番滋味,我可就等著晚上來吃了。”

他這話一說完,江扶月再也忍不住,輕白了他一眼:“我還是頭一次知道,自己送納采禮還能自己吃的。”

沈傳倒是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

——

今日蘇娘子大張旗鼓地過來,京城裡的人便都知道,今日沈傳給江扶月送了納采禮。

一時間,京城裡議論紛紛。

“不是都說這江姑娘攏不住自己夫君的心,是個不懂情趣的人嗎?真是想不到,這位竟然是個藏得這麼深的!不屑去攏安遠侯的心,倒是把心思都下在了沈大人身上!”

“這江姑娘也真是拎不清,一邊是侯爺,一邊不過是個做官的,這怎麼還能選錯呢?”

“你說人家拎不清啊?依我看,真正拎不清的人是你!那安遠侯雖然是侯爵,但是論起權勢,哪裡能比得上沈大人一根手指頭?這位江姑娘,分明是拎得不能再清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有沈大人,這位江姑娘,如今還是江大姑娘呢!”

街頭巷尾,幾乎都在說同一件事。

一滿身風霜的青衫男子牽著馬入了京城,一路上聽著這些閒言碎語,臉色愈發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