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沈傳有些艱難地開了口,“先前我說可助夫人義絕的事情,夫人考慮得如何了?”

以前還不覺得有什麼,可他現在莫名就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江扶月下意識地抬眸看他。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從這話裡聽出一絲咬牙切齒。

“……侯府那邊我也已經安排好了,不勞大人費心。”江扶月如此道。

“不費心,”沈傳道,“我最近不忙,不如這件事就交給我去辦吧。”

他很清楚,若是由江扶月去做,難免要與侯府和江家兩頭周旋,費心費神,不如由他去,直接在陛下面前開口,能省去不少麻煩。

一旁的護衛悄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好一個不忙。

外頭一車的公文都是廢紙不成?

護衛暗暗腹誹,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

對上沈傳近乎灼熱的目光,江扶月也在心裡犯了嘀咕。

這位沈大人對自己的事情也太上心了吧?

江扶月來不及深思,對面的沈傳便輕笑一聲,道:“說起來,日後我沒準也有需要夫人出手相助的時候。”

“我?”江扶月挑了挑眉,“我一個婦人,光是忙和離的事情就已經叫我心力交瘁了,我能幫得上大人什麼忙?”

沈傳臉上笑意更深:“先春茶館……掙不少吧?”

自從先春茶館開起來,這稅金一交,陛下的心情都好了許多。

一旁的驚蟄和穀雨對視一眼,皆十分震驚。

倒是江扶月顯得鎮定許多,似乎早就知道瞞不過他:“這京城裡有什麼事想瞞過沈大人,可真是不容易。”

她和先春茶館只是剛開始的時候有那麼一點交集,可如今,她與先春茶館明面上的往來幾乎沒有,只是烏娘子每個月藉著給朋友送茶的名義給她送當月的賬本而已,連時間都不固定,有時候月中有時候月尾的,沒想到還是被沈傳查出來了。

“夫人已經做得很好了,若不是我對夫人格外上心,恐怕也發現不了這一點。”沈傳邊說邊從桌上拿起茶盞,“當然,若是夫人能讓茶館每個月多送一兩家,就更好了。”

分散一下目標,就算是有人起疑,想找出茶館背後的主人,也沒那麼容易。

江扶月挑了挑眉,問道:“那大人為何對我格外上心?”

“……”茶盞抵在唇邊,卻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這話他現在可不敢接。

“咳,夫人,時辰不早了,”驚蟄適時開口道,“沈大人……不宜多留了。”

江扶月這才注意到外頭的天色已經黑透了。

沈傳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把茶盞重新放回了桌上:“驚蟄姑娘說得不錯,在下是該告辭了。”

說完,沈傳就站起身,大步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江扶月眸中懷疑漸深:“他心虛什麼?”

“啊?”驚蟄眨眨眼,“沒有心虛吧,奴婢沒看出來啊?”

“沒心虛走這麼快乾什麼?”

“……”驚蟄暗暗咬了咬牙,心道這沈大人怎麼還有如此心思淺顯的一面,“夫人,三姑娘和侯爺的事兒咱們還沒跟沈大人說呢。”

如今江扶搖和安遠侯已經生米煮成熟飯,認真說起來這可是通姦,是個不小的罪名。

雖然沒費什麼心思佈局,但既然已經有了把柄,自然是要好好利用一番的。

江扶月這才反應過來:“那你去跟沈大人說一聲。”

“是。”驚蟄連忙轉身往外走。

沈傳就在隔壁,驚蟄沒走兩步就趕上他了。

屋裡,穀雨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夫人,咱們休息吧。”

這一路顛簸可是把她累得不輕。

本來以為江扶月還要在正殿裡多待一會兒,卻不想這麼快就出來了,她也就有些撐不住了。

江扶月也點點頭,任由穀雨上前給她散了頭髮,換了衣裳,便躺到了硬邦邦的床上。

——

這一夜,江扶月睡得並不好,

外面下著雨,屋裡格外潮溼,再加上身下床板實在太硬,硌得她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於是天還沒亮,江扶月就起了身,穿好外衣推門出去了,準備在山裡到處走走。

山裡的清晨比京城裡要冷得多。

冷風一吹,江扶月就打了個寒顫。

“夫人,”一道溫和的聲音自一旁響起,“怎麼起這麼早?”

沈傳一邊說著,一邊走了出來,把手裡的披風攏到江扶月身上。

江扶月掙扎了一下:“不必了。”

沈傳穿著正正好好的披風,在她身上卻有些大了,衣襬難免會拖到地上,沾染上泥汙砂石。

平時倒也罷了,可昨晚剛下過雨,地都還沒幹呢,沈傳這披風的料子又不便宜,平白糟蹋就太可惜了。

“一件衣裳而已,算不得什麼,”沈傳手上又多用了些力氣,不由分說地把江扶月裹得嚴嚴實實,“夫人要是受涼了就不好了。”

見狀,江扶月也只好放棄掙扎,由著沈傳繫好了結。

反正都已經髒了。

“夫人昨晚沒睡好嗎?”看著江扶月臉上隱隱顯露出的疲態,沈傳關切道。

江扶月點點頭:“大人也沒睡好?”

“那倒不是,”他一個皮糙肉厚的男子,自然是在哪都能睡,“只是我向來習慣早起,到了時候就睡不著了。”

聞言,江扶月有些驚訝:“大人每日都起這麼早?”

這會兒天色剛矇矇亮而已,算算時辰,應該才剛剛卯時。

不過再一想,江扶月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之前一心操持家務的時候,也是卯時起身來著。

想到這兒,江扶月不由得有些佩服自己。

“是啊,”沈傳正抬頭看著藍沉沉的天空,“雖說不必每日上朝,但是睡得多了,總覺得浪費時間。”

江扶月點了點頭。

她不太認同沈傳的這個觀點。

在她看來,做什麼事都不是浪費時間。

哪怕坐著發呆,也有坐著發呆的意義。

不過,二人以後又不一起過日子,江扶月自然不會跟他掰扯這些。

片刻後,沈傳收回目光,道:“夫人,今日回去以後,就可以開始收拾行李了。”

“前些日子,邊上有座宅子空了出來,我已經把東西都挪過去了,如今,夫人的宅子是空的,夫人可以搬過去。”

“嗯?”江扶月轉頭看向他。

沈傳抿了抿嘴,道:“驚蟄姑娘已經把江三姑娘和侯爺的事情跟我說了,我今日回去就進宮一趟,大概……天黑以前就會有訊息了。”

江扶月眨了眨眼:“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