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才放下屠刀,晚了點吧?”江扶月道。

這人在京城裡三年了。

第一年在京中站穩腳跟,往後兩年幾乎一年抄一家,每次抄家都是大動作,弄得京城上下人心惶惶的。

這會兒要行善積德,怕是有點趕不上趟了。

沈傳卻不以為意:“立地成佛嘛,不晚。”

江扶月失笑:“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出家?”

“紅塵事未了,出什麼家。”沈傳目光定定地看著她。

他的眼睛裡愛意洶湧,毫不掩飾,江扶月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沈傳心情極好地輕笑了兩聲,道:“好了,我得先走了,晚上在家等你。”

說完,沈傳就轉過身,大步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江扶月這才回了神。

沈傳走了,穀雨終於不用再強忍臉上的笑意:“真是看不出來,沈大人原來是個這麼肉麻的人!”

衛明也嘴角微抽:“……別說你了,我也是第一次見……”

他今天可真是開了眼了。

今晚上回去,跟衛澤可有的說了。

氣氛頓時鬆快下來。

“這是在聊什麼呢,如此開心?”一道嬌柔的聲音自一旁響起。

眾人紛紛轉頭看去,便見舒姨娘輕擺著腰肢朝她們走過來,臉上帶笑,笑裡帶著一股莫名的高傲。

正是舒姨娘。

許久未見,舒姨娘身上的病氣淡了許多,臉色也比上次見面的時候好了很多,面板隱隱透著些許微紅。

除此之外,她連隨身所帶的配飾都華麗了不少,瓔珞臂釧、禁步玉佩應有盡有,樣樣都金光閃閃,華麗至極。

江扶月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臉上泛起一抹笑意:“如今姨娘看起來氣色都好了不少,看來上頭沒了江夫人壓著,姨娘的日子過得很是滋潤吧?”

舒姨娘抿唇一笑。

她如今的日子,可以說是滋潤至極。

她自從生下來,就沒過過這麼舒服的日子。

如今,賬本雖然不在她手上,但是她管著家裡的下人奴僕,也是大權在握,所以不管她想要什麼,賬房那邊根本不敢拒絕,都得加緊打點好給她送過來。

這樣吃喝不愁,還不必擔心被人找刺兒的日子,真是再舒心不過了。

“還是多虧了大姑娘,”舒姨娘笑著道,“聽說大姑娘如今在甜水巷的小宅子裡住著,怕是憋屈壞了吧,這次回來是準備住下了嗎?要不我叫下人,把大姑娘以前住過的宅子收拾出來?”

聞言,江扶月不由得疑惑:“剛剛宮裡的大人才過來宣讀了聖旨,姨娘怎麼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宣讀聖旨的時候,廳外也是有下人的,這麼一會兒過去,按理說,舒姨娘也應該知道了聖旨上說了什麼的。

舒姨娘面色微微一僵。

“我還以為如今這府裡上下都是姨娘管著了呢,沒想到,姨娘的手還是伸不到前院啊。”江扶月憐憫地看著她。

江扶月這話,顯然是戳到了舒姨娘的心窩。

舒姨娘臉色都黑了。

說起這事兒她就生氣。

還不都是因為江柏生書房裡的那個見微!

舒姨娘接管後院下人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把前院的人也收到自己手下。

畢竟江柏生白日裡還是待在前院的時間長。

要是能在前院安插進自己人,那她以後便能對江柏生了如指掌,後院那些大大小小的姨娘,對她就更造不成什麼威脅了。

然而,她試了才知道,那一直待在前院書房的見微,竟然是個這麼棘手的!

也不知道那小賤人使了什麼法子,竟把前院守得鐵桶一般!

舒姨娘嘗試數次,允了許多好處,可偌大個前院,竟然沒有一人心動,願意歸入她的手下的!

後來舒姨娘急了,說江柏生既然已經讓她管理府中下人,那前院後院就應該一視同仁,統一歸她管才對。

然而,前院那些人竟然軟硬不吃。

問起來就說什麼,見微姑娘沒有命令。

似乎在他們心裡,見微才是他們的主子。

可是見微分明也只是個下人而已!

竟然還有人說,以前江夫人在的時候也不管前院。

這句話把舒姨娘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人家正兒八經的當家主母都管不了前院,她一個妾室,再怎麼得寵又能如何?

身份上,總歸是夠不上的。

舒姨娘的目光落在江扶月身上,心裡起了思量。

她的身份不夠,可江扶月作為江家正兒八經的大姑娘,身份還能不夠嗎?

思及此,舒姨娘臉上的笑容頓時多了幾分真心:“大姑娘,你既然決意要回來,我們兩個聯手如何?我只要讓前院的下人給我報信,若是成了,我保姑娘在後院衣食無憂,也絕對沒有人敢對姑娘置喙半句!”

先前她是對江扶月不滿來著。

但是現在的情況跟那時不一樣。

利益當前,什麼臉面不臉面的,舒姨娘都不放在眼裡,一心只想得個實惠。

而在她看來,江扶月與她是同一種人。

她自信當初是因為有她做內應,江扶月才終於下定決心,為其母親復仇的,不然就算是江扶月知道了她母親的死另有蹊蹺,很可能也不會妄動。

所以,這一次也一定不會例外。

只要雙方利益一致,那就不存在什麼嫌隙。

對上舒姨娘目光炯炯的眼神,江扶月卻搖了搖頭:“舒姨娘就不好奇,這聖旨上說了什麼?”

舒姨娘一愣,隨即直接笑了:“姑娘,我就是一個妾室而已,這聖旨上不管說什麼都與我無關,既然如此,我操那閒心做什麼?”

“姨娘倒是很擺得正自己的身份啊,”江扶月一邊說著,一邊在正廳裡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了,“早前陛下已經下了聖旨,允我自立女戶,而今天這封聖旨,是允我接我母親離開江家的,所以……”

江扶月微微一笑:“姨娘所提的要求,我怕是沒辦法答應了。”

舒姨娘一臉震驚。

這聖旨,竟然是為了江扶月而下的?!

可憑什麼?!

江扶月只是一個女子,她憑什麼能接聖旨?!

舒姨娘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江扶月已經起身往後院走去:“姨娘閒著沒事,還是多上街轉轉吧,別老是悶在後院了。”

人都悶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