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沒了秦媽媽那催命的魔音,馬車裡的氣氛鬆快了不少。

穀雨撩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見地上的影子幾乎都快要看不見了,不由得出聲埋怨:“這江家也真是的,這都臨近中午了,把咱們叫過去,卻連頓午飯都不留咱們吃,什麼人吶!”

這一路回侯府,再收拾一番,都不知道幾時能吃上飯了!

她餓了倒是沒事,餓著了夫人可怎麼辦?

想到這兒,穀雨又惡狠狠地在心裡罵了江家幾句。

驚蟄觀察了一下江扶月的神色,見她表情淡淡的,心裡才鬆了口氣:“行了,你就差那一頓飯啊?”

她不知道江扶月已經走過一世,只知道江家畢竟與侯府不同,那是江扶月從小長大的地方,雖然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但是對於江家,江扶月難免還會有眷戀。

如今穀雨說的這番話,恐怕會惹得江扶月多想。

穀雨雖然一時想不到這麼多,但卻機靈得很,一看驚蟄遞過來的眼色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噤聲。

“江家的飯有什麼好吃的,”江扶月毫不在意地勾了勾唇角,“去小竹樓吧。”

從前江家做飯最好吃的廚子,現在在韶光院的小廚房,如今的江家吃不出半分從前的味道,還不如下館子呢。

穀雨頓時眼睛一亮:“小竹樓好啊!竹筍燒排骨,青椒炒鞭筍,鮮筍雞湯,還有紅殼筍燒雞……說來也奇怪了,這幾樣筍時節都不同,小竹樓竟然都能蒐羅到,可真是奇了!”

“趕緊擦擦你的口水吧,一會兒可別把咱們淹了!”驚蟄嫌棄地把自己的帕子遞給她,“一提起吃的你就來勁,還說得頭頭是道,你這才是本事呢!”

江扶月是本來沒什麼胃口的,此時聽穀雨報了一堆菜名,頓時感覺肚子似要造反。

見狀,驚蟄低頭抿唇一笑,吩咐車伕再把車趕得快些。

——

小竹樓坐落於一片鬧中取靜的竹林中,是一座三層的小樓,從外頭看來雖然古樸了些,卻也十分雅緻,樓裡沒有用人工製成的擺件做裝飾,多用綠植,反而多了幾分別處沒有的靈氣。

此地只接待權貴,所以能來這兒用飯的,身份都不簡單。

掌櫃剛剛引著一個客人進去,轉頭見江扶月在門前下車,連忙迎了上來:“侯夫人!真是稀客呀!樓上給您留著雅間呢,快請吧!”

“有勞吳掌櫃。”江扶月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腳下不停的帶著驚蟄和穀雨上了樓。

很快,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色擺了一桌子,江扶月被勾動了饞蟲,徹底把心裡那點不快拋在了腦後,開始專心享用美食。

主僕三人飽餐一頓,又在竹林裡轉了一圈消食,這才回了侯府。

剛一回韶光院,穀雨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夫人,奴婢給您寬了衣裳,您睡一會兒吧。”

她們剛吃過飯,又在路上晃了一路,穀雨早就困得不行了,一路都是飄回來的。

看她那樣子,江扶月頓感好笑:“你若困了就回去睡,一會兒驚蟄回來,我還得看看賬本。”

侯府的產業都被她全權交給了府裡師爺,從以前每月查一次變成每季查一次,如今她要查的,是她嫁妝裡的產業。

穀雨堅定地搖了搖頭,道:“那不行,奴婢得陪著夫人!”

說完,穀雨往邊上一坐,懷裡抱著個迎枕,腦袋已經困得抬不起來了,卻又執著地不肯躺下。

江扶月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只好隨她去了。

驚蟄沒一會兒就回來了,雙手費勁地提著一個書箱,裡頭滿滿當當全是賬本。

書箱“咚”地一聲落地,驚得一旁的穀雨一個激靈就坐直了身子。

“夫人,奴婢幫您一起看。”驚蟄說著,在江扶月身邊坐下了。

江扶月點點頭,順手倒了一盞茶擱在一旁。

一旁昏昏欲睡的穀雨強打著精神也坐了過來,幫著磨墨和遞賬本。

這一看,就看了兩個時辰。

外面夕陽西下,金光遍地,廚房裡升起炊煙,眾人開始忙活晚飯。

韶光院的書房裡,江扶月看著驚蟄匯總出來的冊子,眉頭緊皺。

驚蟄以為自己哪裡做的不妥,連忙湊了上去:“夫人,奴婢寫錯了?”

江扶月搖了搖頭。

這些產業分佈各地,大多都處於熱鬧的城鎮,只有一處不同。

涼州。

所處位置比其他地方都要偏僻,但是從統計出來的數目上看,涼州鋪子賺的錢並不比其他地方的少。

這倒是有點意思了。

“涼州的鋪子是何人在管?”江扶月端起一旁的茶盞。

驚蟄想了想,道:“是一位姓周的娘子,奴婢還記得,這位周娘子以前是先夫人身邊的陪嫁,後來不知怎的,突然離開先夫人,去了涼州管鋪子,一直到如今。”

周娘子……

江扶月對此人沒有印象。

“你去給涼州那邊傳信,叫這位周娘子儘快交接好手裡的事務進京。”

“是。”驚蟄應下,卻沒有馬上離開,“夫人是覺得這位周娘子可用?”

江扶月微微頷首:“在涼州那等偏僻之地都能博出這一番天地,想必是個人才。”

這麼大個人才,放在涼州那樣的小地方實在是可惜。

她已經想好了,要想有主動權,必須先有錢。

所以這人才,必須進京為她所用。

“可奴婢記得,咱們在京城沒有鋪子吧?”驚蟄道。

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沒事,我的壓箱錢沒怎麼用,買鋪子的錢還是有的,”江扶月道,“具體的還得等這位周娘子進京來,咱們商量以後再辦。”

“是。”驚蟄應了一聲,便轉身準備下去寫信。

“等等,”江扶月突然出聲叫住她,“算了,還是我自己寫吧。”

這周娘子在涼州之地打拼數年才有瞭如今的基業,如今她貿然叫人家放棄自己的心血,回到京城重新開始,恐怕會惹得人家心中不快。

雖然是下人,主子隨叫隨走是應該的,但是萬一那周娘子到了京城,不肯盡心辦事可怎麼辦。

穀雨利索地鋪好了信紙,又將筆遞到了江扶月手邊。

江扶月思索片刻,斟酌了下用詞才下筆。

她很快寫好信,由驚蟄親自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