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侯府前院的正廳裡,亂成一片。

幾個內侍抓著安遠侯,要把人按在刑凳上,可安遠侯拼命掙扎,帶倒了一旁的桌椅,茶盞瓷器更是摔了一地,廳裡一片狼藉。

老夫人緊緊抓著劉媽媽的手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臉色異常慘白。

就在剛剛,這群內侍突然帶著聖旨過來,聖旨上說,安遠侯失了朝廷的臉面,要杖責六十,同時,也要收回先前賞下的眾多產業中的五處。

輕飄飄的一道聖旨,幾乎就打斷了安遠侯府的半條脊樑。

老夫人如今還能好好地站在這兒,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倒是一旁的內侍首領,看著十六七的年紀,身上卻有一種與年齡截然不同的氣質。

他雙手揣進袖管裡,臉上不見丁點不耐,甚至還帶著笑:“侯爺,您就別掙扎了,這可是陛下的命令,您也敢違抗不成?”

提到陛下二字,安遠侯咬著牙道:“大人,我定然不敢違抗聖命,但是、但是這其中怕是有誤會!我在家裡安分守己的,什麼都沒幹,又怎麼會丟朝廷的臉面?既然我沒丟朝廷臉面,陛下平白無故打我做什麼!”

以前在花樓的時候,安遠侯的訊息倒還挺靈通的,可如今,他已經許久沒有出過後院了,一心只在幾個姨娘的身上,故而昨日的事情,他愣是一點都不知道。

“大膽!”內侍厲喝一聲,尖細的聲音刺得在場眾人頓時就是一個激靈,“陛下行事,豈會平白無故!侯爺,慎言吶!”

一旁的老夫人終於回過神來,先是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氣喘吁吁的兒子,又討好地看向內侍:“是、是,大人說的都是!是我這兒子一時失言了!但是大人,您看此事可還有迴轉的餘地?這六十杖,我兒子恐怕實在受不住啊!”

內侍收斂了臉上的厲色,又恢復成了笑眯眯的樣子:“老夫人,聖旨已下!您想要餘地啊?要不跟奴婢進宮,奴婢陪您去陛下面前說說?”

看著內侍臉上的笑,老夫人沒由來地突然打了個冷戰,也就不敢再說什麼餘地不餘地的。

內侍這會兒也很不耐煩了。

他還是頭一次見著敢跟陛下的聖旨討價還價的。

尤其是那安遠侯,聖旨都來了,他竟然還敢掙扎。

這事兒往大了說,那可就是不尊陛下了!

這安遠侯,當真是越來越不成體統了!

思及此處,內侍面上的笑也淡了幾分:“侯爺,您就老老實實趴上來吧,陛下仁慈,這不,特意跟奴婢吩咐了,這六十杖可以慢慢打,手底下的人也都是有分寸的,哪能真傷了您吶?”

見安遠侯依舊是梗著脖子不肯就範,內侍臉上的笑意頃刻間消失了個乾乾淨淨:“侯爺,您若不從,奴婢可就叫禁軍進來了,那些人手底下沒輕沒重的,萬一真傷著您,毀了您的後半輩子,奴婢和禁軍兄弟們依聖旨行事,倒是不怕什麼的。”

聞言,安遠侯腿一軟,幾個內侍見狀,齊齊使力,直接把人抬到了刑凳上。

緊接著,兩側手持刑杖的內侍便先後落杖。

來的時候,上頭有人特意吩咐了,定要讓安遠侯吃足苦頭才行,所以,行刑的內侍便正兒八經地拿出了自己看家的本事,幾下就見了血,打得安遠侯哀嚎連連,十二杖下去,人就已經昏死過去。

而老夫人則是早在見血的時候,就兩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以至於這十二杖打完,連個去給安遠侯請大夫的人都沒有。

辦完了事,內侍首領臉上才又見了笑,他看著跪坐老夫人身邊驚慌不安的劉媽媽,道:“老夫人醒後,勞煩媽媽給奴婢帶個話,就說今日打了十二杖,明日我們再來。”

劉媽媽張了張嘴想說話,內侍首領卻嫌在這兒耽誤的時間已經夠久了,便不耐煩再看她,叫人去後院請嬤嬤出來,自己則帶著餘下的人直接離開了。

——

韶光院。

聽丫鬟通報,說有內侍來請,皇后派來的嬤嬤便笑著起身道:“看來前頭的事是已經辦完了,奴婢這就走了,夫人好好將養身子,若是受了委屈,儘管跟娘娘說,娘娘定會為夫人出頭的。”

江扶月虛弱地點點頭,便掙扎著要起身相送:“……我送嬤嬤。”

“使不得!”嬤嬤連忙上前,輕輕壓住江扶月的手臂,語氣溫和道,“夫人貴體,又有病在身,奴婢又不是不認得出去的路,自己走便是了,夫人好好歇著吧!”

“多謝嬤嬤體恤,”江扶月感動道,“只是嬤嬤難得來一趟,實在辛苦,驚蟄,替我送送嬤嬤。”

驚蟄連忙屈膝應下。

嬤嬤也沒再推辭,又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經過前廳的時候,驚蟄見著安遠侯奄奄一息的模樣,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把頭低下了。

嬤嬤倒是神色如常,彷彿沒看見一般。

驚蟄把二人送到大門口,看著二人跟內侍隊伍匯合,頭也不回地走了。

驚蟄等他們走出老遠,這才轉身回府。

回去的時候,經過前廳,驚蟄才看得仔細。

只見安遠侯趴在刑凳上,兩腿分開垂在刑凳兩側,身上的袍子已經被血糊成了一團,還不知從哪散發出一股騷臭味兒,而老夫人倒是好好兒的,卻不知為何,竟然也暈過去了。

驚蟄抿了抿嘴,叫來前廳伺候的小廝,吩咐他們快去找大夫,這才回了韶光院。

此時,江扶月下了床站在窗邊,正看著手裡的禮單出神。

雖然皇后上次也著人給她送了東西過來,但論起貴重,遠遠不及如今她手上的這一份。

可……這實在是太過反常了。

按照如今安遠侯府的地位,按照她的身份,很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厚待才是。

穀雨在一旁只知道江扶月在想事情,卻猜不透她在想什麼,乾脆就沒有出聲打擾她,靜靜地在一旁坐著。

這時,驚蟄回來,說起前廳的事情。

“那位嬤嬤果真沒說錯,奴婢去看了,侯爺被打得半死,老夫人也昏死過去了,如今整個前院都亂成了一團,連個叫大夫的人也沒有,還是奴婢吩咐了一聲,那小廝才轉身去請的!”

聞言,江扶月臉上的神情更詭異了。

不過是幾句傳言,怎麼就至於宮裡有這麼大的動作?

想來想去,或許是因為有人談論間帶上了朝廷。

江扶月嘆了口氣。

可惜安遠侯不上朝,她無法得知今日早朝上發生了何事。

韶光院的大門關上,前頭,小廝請來的大夫過來一通忙活,直到臨近午時,老夫人這才悠悠轉醒。

老夫人先是看著安遠侯哭了一會兒,安頓好安遠侯之後,又連忙起身去查侯府的賬冊,結果這一查,險些又暈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