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微微一愣,隨即不解道:“劉公子何出此言?此處離京城那麼遠,劉公子做了什麼,朝廷怎麼會知道?”

見劉伯華面露沉思,周婉又開口感嘆道:“更何況,劉公子手眼通天,連去京城報信的人都敢截殺——”

“婉兒姑娘!”劉伯華面色一沉,警告地看向周婉,語氣更是凌厲,“這無憑無據的事情,婉兒姑娘可不能亂說!”

周婉沒有被他眼中的陰森寒意嚇到,臉上甚至還綻出了一抹微笑:“我隨口一說,劉公子別生氣。”

見劉伯華收回目光,繼續陷入沉思,周婉乾脆直接起了身,道:“若是劉公子覺得為難,那還是算了,大不了我多跑一些地方,聯合其他幾位大人,把這八百兩的糧食湊出來就是。”

說完,周婉就打算轉身離開。

“婉兒姑娘如此盡心盡力地為此人辦事,不知那人許了婉兒姑娘什麼好處?”周婉身後,劉伯華淡淡的聲音響起。

“自然是能與京城搭上線,這天大的好處了。”周婉側頭看他一眼,便不再停留,腳步匆匆地走了,似乎真的是急著要去找旁人。

直到她的身影離開了廳堂,劉伯華這才收回目光。

他心中仍然存有警惕。

“青玄。”劉伯華側了側頭,輕聲喚了一句。

他話音落下,一抱著刀的少年便快步從後頭走了出來,拱手行禮:“屬下在。”

“這兩日周邊可有什麼情況。”劉伯華沉聲問道。

青玄仔細想了想,道:“確如婉兒姑娘所說,周娘子一行人昨日才抵達涼州,一共三輛馬車,隨行雖然有護衛,不過也都是眼熟的,除此之外,就沒人再往涼州方向去了。”

“我自認已經盯得周密了,這周婉竟然還能送信出去,真是不簡單,”劉伯華沉思片刻,“那涼州城內呢?”

青玄抿了抿嘴:“涼州城……戒備很嚴,咱們的人進不去。”

“嘖。”劉伯華濃眉緊皺,“一群女人,竟真能把整個涼州城守得滴水不漏,這一直以來,倒是我小看她們了!”

頓了頓,劉伯華又道:“你去把周婉追回來,這單生意,我接了。”

不過也就八十石米糧,這各城百姓分一口就沒了,掀不起什麼風浪。

“是。”青玄拱了拱手,抬步就往外走。

“……等等!”劉伯華起了身,“你去把她攔下,等著我。”

既然不是朝廷的人,那他倒是對那位京城富商之女起了興趣了。

能在京城裡把生意做大的人,必定手段通天,背後門路也多,手裡的珍奇異寶自然更不會少。

他要是能與之結交,沒準,還能見識到不少只有書裡才能見到的寶貝呢!

若是能跟著去一趟京城,親眼看看京城繁華,那就更好了!

就算不能,如周婉所說的那樣,能跟京城搭上線,於他而言也是好處。

想到這兒,劉伯華不由得有些激動。

他轉身回去,換了一身黑色燙金的長袍,又換了一頂墨玉蓮花冠,這才出了門,趕上了周婉。

馬車裡,周婉已經不耐煩了。

她看著馬背上新換了一身衣裳,顯得貴氣十足的劉伯華,不由得挑了挑眉:“劉公子,行頭不錯。”

劉伯華抬了抬下巴,對她的誇獎很是受用:“婉兒姑娘品味也不錯。”

周婉扯了扯嘴角,便放下了簾子。

馬車緩緩啟動,劉伯華和青玄也騎著馬跟在馬車邊上,後頭還跟了許多身材壯實的護衛,這陣仗幾乎稱得上一句浩浩蕩蕩。

一路上,有面黃肌瘦的百姓,看著他們這一行人過去,一個個都面露憤恨,卻又不敢表現太過,大多都咬緊了後槽牙,腳步匆匆地往前趕去,想要趕緊跟他們錯開。

等進了涼州城,在周府門前停下,周婉下車才看清劉伯華的陣仗,也不由得眼皮一跳。

這劉伯華,說他謹慎吧,他竟然來了,說他莽撞吧,他又帶了兩隊護衛,而且個個都是膘肥體壯的。

這要是真動起手來,她們周府也是有些吃力啊。

“婉兒姑娘,怎麼表情如此凝重啊?”劉伯華順著她的目光往後看去,“是我帶的人有些多,周府準備不夠嗎?”

周婉回神,笑著道:“可不是嗎,我們周府可不像劉公子家裡的存糧那麼多,這麼多人……我們周府還真招待不起。”

劉伯華嗤笑一聲:“婉兒姑娘只管放心,這些人不會吃你們周府一粒米糧。”

“那就好,裡面請吧。”周婉一邊說著,一邊率先抬步進了院子。

劉伯華也頗為悠閒地抬步跟上,自然得好像是進自己家的宅子一般。

身後,壯漢們也凶神惡煞地跟了進去,在前院守著。

到了前廳,周婉這才停住腳步,轉身客氣地道:“還請劉公子在此稍坐片刻,我去請那位姑娘過來。”

“有勞。”劉伯華微微頷首。

周婉走後,劉伯華站在廳堂裡轉了一圈,看著這廳裡堪稱簡陋的裝飾,不由得嫌棄地撇了撇嘴角。

他在廳中坐下,雙手環胸抱臂,手指一下一下不疾不徐地輕輕點著。

青玄抱著刀站在他身邊,如同一棵青松。

——

周婉一路小跑著去了江扶月的院子。

剛見到江扶月,周婉便道:“姑娘,人已經在前廳等著了。”

江扶月點了點頭:“好,我這就過去。”

“姑娘可要小心,劉伯華生性多疑,他本懷疑姑娘是朝廷派來的,我賣了個破綻,引起他的疑心,又起身就走,他果然派人攔住我,自己也趕了過來,”周婉道,“他身邊帶著一個刀客,這些年替劉伯華幹了不少髒事兒,還帶來了許多壯漢,不過姑娘別怕,我叫咱們府上的護衛隱在暗處,他們要是敢發難,咱們周府也不是麵糰捏的!”

江扶月又點了點頭。

她微微伸展著雙臂,任由穀雨往自己臂間掛上披帛:“你知道那名刀客身手如何嗎?”

周婉搖了搖頭:“只知道身手極好,但不知道具體怎麼樣。”

她不懂武。

江扶月側頭看向白露寒露:“這人帶著刀客過來,要麼是想給自己壯膽,要麼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既然是手上沾了人命的,你們也不必客氣了,給他留條命就行,可有把握?”

白露寒露對視一眼,連連點頭。

一對一不好說,但是兩個再打不過一個,她倆也就不用幹了,不如找個豆腐一頭撞死。

見狀,周婉卻更擔心了:“姑娘,這要是一上來就把人打傷了……這後頭還怎麼談啊……”

談生意講究一個和氣,這……也太殘暴了吧?

“他要是老老實實的,不亂逞威風,我們自然不會有動作,”江扶月淡淡地道,“再說了,咱們又不差錢,大不了給他個一千兩,他還能跟咱們計較?”

周婉默了默:“姑娘,有銀子也不能亂花啊……”

一千兩銀子。

她還真是小看了眼前這位的財大氣粗。

不,這已經是揮金如土了。

再有錢也不能這麼造作啊!

更何況還是給劉伯華……

江扶月沒說話,只笑了笑,便抬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