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年輕!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呢,”周娘子一邊說著,一邊伸手給穀雨理了理衣領,“聽我的,要是非得找個男的過日子,那就得找好看的!要麼,寧可不找呢!”

“哦……”穀雨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片刻後,她猛然反應過來:“娘子,您也沒有夫君呀,怎麼懂這麼多?”

“我、我沒有夫君怎麼了,沒有夫君,年紀也在這兒擺著呢呀!”周娘子一副被冒犯到的樣子,甚至還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沒夫君還沒見識嗎!

“是是是,”穀雨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點頭附和,“您說的是!”

周娘子又哼了一聲,道:“行了,就何娘子那事兒,姑娘要是有什麼打算,你去跟我說一聲,我這就走了啊!”

說完,周娘子也不等穀雨有什麼反應,轉頭就走了。

穀雨看著周娘子的背影,面露無語。

這怎麼還有點小姑娘心性呢……

過了半晌,她才搖著頭回了飯廳。

——

那廂,何娘子處。

自從外頭看守的人被換成了粗魯且不講情面的男子之後,何娘子就心氣不順,動不動在院子裡發脾氣。

她倒是不打砸東西,畢竟這院子的都是她自己的東西,壞了什麼她自己也心疼。

但是這院子裡跟她一起被關著的,都是跟她關係好的小丫鬟,一共沒幾個人,卻已經被她欺負了個遍,看向她的目光裡也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尊敬,而是都帶著畏懼。

呂娘子帶著吃食進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何娘子正在擰一個丫鬟的胳膊。

本來還算是清秀的臉上滿是猙獰,看著都嚇人。

見狀,呂娘子連忙把吃食放下,過去把二人拉開:“趕緊放手!你說說你!你拿一個小丫頭出什麼氣?”

呂娘子一邊說著,一邊把淚眼漣漣的小丫頭拉到身邊,撩開了她的袖子。

見那小丫鬟白皙的手臂上遍佈著大大小小的淤青,呂娘子不由得心頭一跳。

這何娘子以前總是喜歡撒嬌,見著誰都好姐姐、好姐姐的叫,還真沒發現她這脾氣竟然這麼大呢!

外頭的人昨天才換,這小丫頭就已經這麼多淤青了,這要是再過兩天,怕是都要出人命了!

“你來幹什麼!”何娘子往後一坐,沒好氣地道。

呂娘子打發了小丫鬟出去,又重新拿了飯食過來:“……姐妹一場,我想著過來看看你。”

她也很不想來。

但是沒辦法。

抓鬮輸了。

都是命。

“什麼姐妹一場,”何娘子抱著胳膊冷笑一聲,“姐姐,你要是真拿我當姐妹,為什麼不跟娘子求求情,叫她把我放了?”

“我這不是正打算去嗎,”呂娘子一邊說著,一邊在她身邊坐下了,“但是你也不想想,你得罪的可是姑娘啊,雖然娘子不說,但你我心裡也應該清楚,姑娘是咱們正兒八經的主子,你得罪了主子,還這樣的態度,娘子就算是想放你,也缺個理由呀!”

“放就放,不放就不放,還要什麼理由!”何娘子頗為不忿,“再說了,什麼主子不主子的呀!娘子不是早就說了嗎,咱們這周府裡頭都是姐妹,是一家人,沒有那什麼主僕之分!怎麼,難道這話是說著玩的不成?”

呂娘子面露無奈:“你也知道,是在咱們周府裡頭,姑娘又不是咱們周府的人,你就算是哄著,裝裝樣子也成啊!再說了,哪有在背後說人壞話的?此事說到底,還不是你有錯在先?姑娘只是罰你禁足,這可已經是格外恩寬了!”

說起這事兒,何娘子肉眼可見地心虛了一下。

“可、可就算是我背後說姑娘壞話了又怎麼樣?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姑娘就把我關在這兒,難道、難道姑娘就沒錯嗎!”

見狀,呂娘子不由得心累。

江扶月有錯?

有什麼錯。

京城裡規矩大過天,人命如草芥,尤其是那大宅院裡頭,今天死一個,明天死一個,這都不是什麼稀罕的事兒。

如今何娘子要是在京城裡犯了這樣的錯,怕是早就被人打死了,可不會只禁足了事!

偏偏何娘子不知道。

她還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呂娘子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拉起何娘子的手,道:“妹妹,你就去姑娘面前認個錯,服個軟,姑娘大人有大量,此事自然也就能過去了,你也能恢復自由身,這不好嗎?”

“當然不好!”何娘子想都不想,一把就甩開了呂娘子的手,“姐姐,娘子說了,人人生而平等!再說了,我沒錯!就算是我有錯,如今姑娘這般做法,也是錯了,而且過錯更大!細算下來,應該是姑娘跟我賠不是才對!”

“我也不指望那麼多了,姐姐,你就去跟姑娘,還有娘子說一聲,只要解了我的禁足就行了,其他的,我也不敢奢求了!”

“哼,還姑娘呢,這點容人的氣度都沒有……”

呂娘子眉頭微蹙。

見呂娘子坐在這兒,卻遲遲沒有說話,何娘子終於先坐不住了。

她起身走到呂娘子身邊,緊緊挨著呂娘子坐下,語氣嬌軟:“好姐姐,我如今被禁足在此,實在是沒有辦法,你就去娘子面前替我說說,叫她解了我的禁足嘛!”

呂娘子眉頭緊皺,用了十成的定力才控制住自己,才沒直接把何娘子的手甩開。

何娘子渾然不覺,依然還拉著她的手撒嬌道:“好姐姐,你就幫幫我吧,你也知道,我娘還在青樓裡呢,我只要在這兒,隔幾天就要去看她的,要是不去看她,她又要多想了!”

見她主動提起此事,呂娘子便順勢道:“我還沒問你,你這麼多年,怎麼也不給你娘贖身?是娘子給的銀子不夠嗎?”

聞言,何娘子的臉色僵硬了一瞬。

“哎呀,不是!娘子給的銀子自然是夠了,只是……我娘在青樓裡呆慣了,她自己不想出來!”

呂娘子眉梢一挑:“還有這樣的事?”

倒是新鮮。

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放著大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在青樓裡賣弄色相的。

可那人畢竟是何娘子的母親,何娘子就算再怎麼著,也不至於虧待自己的母親才是。

呂娘子沒再多想,又勸了幾句,見何娘子還是一副不肯認錯,甚至對江扶月心生怨恨的模樣,便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