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優秀的匹配機制吧,汴京城的風雨,剛剛平息。

遙遠的興慶府,更大的風浪,已在醞釀。

一切,都只因為大白高國的攝政太后的病情在迅速惡化。

梁乙逋坐在梁太后的病榻前,靜靜地看著這個給梁氏遮風擋雨二十年的太后。

她已經陷入昏迷了。

“兀卒呢?”梁乙逋沉聲問道:“太后病重,為何兀卒不在病榻之前侍奉湯藥?”

左右都低下頭去,沒有人敢回答這個問題。

但宮中的人,誰不知道,這些天來,兀卒一直在皇宮之中,臨幸著一個又一個女人。

有些時候,甚至到了日夜不休的地步。

沒有人奇怪,這是嵬名家的特長。

從景宗開始,歷代兀卒都是如此。

景宗就是因為管不住自己的褲襠,被太子寧令哥削了鼻子傷重不治而死的。

“派人去將兀卒叫來!”梁乙逋沉聲說道。

“不必了……”帷幕外傳來了秉常的聲音。

這位大白高國的兀卒,在仁多家的武士簇擁和保護下,漫步而入。

他直接步入帷幕,看向了那個躺在病榻上,緊閉著雙眼的太后。

他的臉色不悲不喜,只是正常的行了禮。

然後他看向梁乙逋,問道:“國相見朕,為何不跪?”

秉常那張消瘦、白皙的臉看著梁乙逋:“難道,國相欲學司馬氏?”

“但大白高國,可不是曹魏!”

梁乙逋的胸膛,慢慢起伏著,最後,他掀起衣袍規規矩矩的跪下來:“臣恭迎兀卒……”

隨便的拜了一拜,梁乙逋就直視著這個曾經被囚禁的表弟,說道:“太后病重,兀卒即使不能親奉湯藥於病榻之前,也當為太后在佛祖之前祈福……”

“但臣卻聽說,兀卒這些日子來,流連於宮闈婦人之間?”

“這就是兀卒給大白高國臣民做的榜樣嗎?”

秉常冷笑一聲,只是道:“誰告訴國相,朕在宮中的行為的?”

“可叫他站出來,與朕對質!”

“自母后病重,朕就在宮中,日夜為母后祈福……”

“宮中上下皆知,人人交口稱讚,朕真乃天下第一孝子!”

梁乙逋紅著眼睛,看著秉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拜道:“既然如此,臣請兀卒,從今日起暫留太后榻前,為太后親奉湯藥……”

這就是要將秉常軟禁在這裡。

然後,趁著這個機會,去將那些支援秉常的人一一剪除。

秉常怎麼可能上當?

他哼哼一聲,就道:“朕倒是想,奈何國事艱難……”

秉常挑釁的彎下腰來,對著病榻上的梁太后拜了拜:“母后病重,朕不得不擔起社稷之責!”

說完,秉常直接在仁多家的武士簇擁下離開。

梁乙逋只是盯著他,沒有讓人動手。

因為梁乙逋已經透過了仁多家內部傾向梁氏的人,知曉了仁多家此刻就在宮外,聚集了大軍。

另外還有武士埋伏在宮中各處。

若是現在就撕破臉,廝殺起來,梁乙逋並沒有十足的勝算。

因為他還不知道,其他部族的態度。

特別是嵬名家的那幾位大將的態度,還沒有搞清楚。

……

秉常走出梁太后的寢殿,來到仁多家控制的一處花園。

他終於再也沒有忍住,開始放肆的大笑。

“哈哈哈哈……”

數年前,他就是這樣,被他的母親,騙到了寢殿,然後被梁氏的武士軟禁起來。

然後,梁氏假託他的旨意,傳召了他的大臣入宮。

在這殿中全部砍死!

包括對秉常來說,亦師亦友的漢將李清,也被砍死在入宮的路上!

他的羽翼至此被全部剪除,成為了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

而今天,他卻可以大搖大擺的出入太后寢宮。

梁氏卻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這如何不叫他高興?又如何不令他癲狂?

“兀卒……”仁多保忠披著甲冑,來到他面前,勸道:“往後不可再如此冒險了……太危險了……”

秉常卻是笑著擺手:“無妨!”

“朕是景宗的子孫,毅宗之子,自有神佛庇佑,亂臣賊子傷不得朕分毫……”

元昊的子孫,就是這樣的。

他們的精神狀態和腦回路,多多少少有些異於常人。

但在另一方面,也讓這一支的嵬名氏,獲得了那些常人所不能有的膽略和冒險精神。

他們會不由自主的,被自己的情緒操縱,去做那些在外人看來,和找死沒有區別的事情。

就像現在,秉常依然沉浸在方才和梁乙逋的對峙之中獲得的快感內。

仁多保忠嘆了一口氣,道:“請兀卒為臣等的身家性命,將息自身……”

秉常點點頭,道:“放心!仁多卿,朕知道的!”

……

梁乙逋看著秉常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回頭。

直到,那躺在病榻上,緊閉著眼睛的太后睜開了她的眼睛,虛弱的喚了他的小名:“佛奴……”

梁乙逋回過頭來,看著服下了禁藥,才維持著清醒的太后,跪在了病榻前。

“都看到了吧……”梁太后虛弱的說著。

病榻後的屏風中幾個梁氏的大將從中走出來。

所有人都跪下來,跪在太后面前。

梁皇后在這個時候,也抱著她的兒子乾順,出現在了梁太后的病榻旁。

“兀卒,已經無藥可救……”梁太后斷斷續續的說著:“老身死後,爾等若是手軟,全部都會死……”

“就像野利家、沒臧家一樣……雞犬不留……斬盡殺絕!”

“臣等明白!”梁乙逋帶著梁家的大將,全體匍匐。

梁太后看向年幼的乾順,這個孩子很小很小,還什麼都不知道。

他甚至看著梁太后,咯咯的笑著。

嘴裡嘟囔著:“太母……太母……”

“乾順乖……”梁太后微笑的說道,然後就對跪在她面前的所有人說:“都來給太子磕頭……”

“以後要用心輔佐……知道了嗎?”

所有人俯首再拜:“諾!”

然後就對著抱著太子乾順的梁皇后磕頭拜道:“臣等拜見太子殿下……”

“好了……”梁太后說:“你們都先下去……老身還要和皇后囑咐幾句……”

“諾!”

梁乙逋帶著人恭敬的退下去。

很快整個太后內寢就剩下了梁皇后、梁太后還有年幼的乾順。

梁太后勉強的喘息一聲,她已虛弱無比,就連說話也有些勉強了。

她看著梁皇后,堅持著,用自己最後的意志力,囑咐道:“老身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觀音奴……”

“娘娘……”梁皇后掉下眼淚。

“不能手軟……”梁太后叮囑她:“哪怕是為了乾順!也絕不能手軟,不然,老身一死,你們母子無葬身之地!”

梁皇后哭著點頭。

梁太后則悠悠一嘆,說道:“記住,不要學老身……”

“皇后要給乾順做個好榜樣!”

她知道,自己和兒子秉常,關係出現裂痕是為什麼?

她這個母親,在秉常很小的時候,就帶著情夫們當著他的面調情。

哪怕秉常後來長大,也依舊如此。

情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最後,親政的兀卒,哪怕走在宮闈之中,也懷疑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可是,梁太后覺得,這不能怪他。

要怪就怪毅宗!

是毅宗領著她走上了這條路,走到一半又把她丟下。

她太寂寞了!

梁太后想著這些,就笑了起來。

她這輩子,不虧了!

榮華富貴享盡,大權在握,玩過的男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不虧!

這樣想著,她就慢慢閉上眼睛。

禁藥的藥效已過她重新陷入昏迷。

而隨著梁太后的昏迷,興慶府中的各方勢力,開始磨刀霍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