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又黑又長,許南星加快腳步,卻還是看不到有車的影子,她開了手機的電筒,卻只能照到身前短短的距離,卻也是這黑夜裡難得的安穩。

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她心中一喜,想問問身後的人這附近還有沒有光亮一些的大路,卻在轉頭的瞬間看到那人有些不正常的神色。

她驚慌失措,腳下更是幾乎用跑的,卻也在瞬間聽到身後也逐漸接近的腳步聲,那人粗重的呼吸彷彿就在耳後。

她倉皇地跑起來,不管不顧的朝前方僅有的一點光亮跑過去。

跑得近了,她才看清那是一輛轎車。

心中的恐懼戰勝了矜持,她大步衝過去,攔在了車前,聽到車子的輪胎摩擦地面的滋滋聲,車頭險險地停在了她的身前。

她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那人,停在離她幾米的位置靜靜地打量她,那眼神讓許南星想到了動物世界裡看到獵物的豺狼。

她幾步竄到車後門的位置,使勁拍打車窗,手指在門把手的位置開了又合,卻始終沒有開啟那扇門。

車窗裡映出一張有些熟悉的臉,她眼見著追她的人已經挪動腳步朝著這裡慢慢地走過來,緊張,害怕,又無能為力。

倏然,手下咔嗒一聲,門應聲而開。

她迅速地坐進車裡,抖著手使勁地甩上車門。

卻在驚魂未定間看到了那張魂牽夢繞的臉……

冷硬的下頜線,清冷的氣質,閉著的眼睫在臉上投下細密的陰影,她顫抖著雙手想去觸碰,男人卻倏然睜開眼。

眼底一片寒涼,寸寸逼近。

許南星縮在角落,驚恐地看著漸漸放大的臉,閉上雙眼大喊……

心臟的緊縮攪得人呼吸急促,許南星睜開雙眼,壓下心裡的那份驚恐,她坐起身,看向濃墨般的黑夜,那裡一片虛無,讓人心裡落不到底。

想到夢裡的一切,她心中的落寞點點攀升。

那次是她畢業後第二次見到顧淮之。那晚她做家教的家庭臨時改了時間,上完課已經很晚了。南山墅那片別墅區在離城郊很近的地方,建在一片森林之中,住戶很少,路上的路燈晦暗不明,投在林子裡說不出的嚇人。

她沿著小路一路朝下山的路尋過去,卻被一個不知從哪出來的男人尾隨上了。

她害怕又驚慌,只能朝著下山的方向使勁地跑,那裡有星點的光亮在視線裡亮起來,她越加拼命的跑過去。

車子停下,她倉皇地想去開車門,車門卻被鎖得死死的。

她嘴裡哀求著,眼淚滾滾而落,卻在驚慌的須彌間拉開了那扇門。

司機在聽到她的地址後調轉車頭,一路向市內行去。

她不敢去看身旁的那個人,卻從車窗的倒影裡清晰地看到那個人的側影。那人手支著下頜,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銳利又清冷。

不似第一次在學校見到那般和緩柔和,卻真的是她心上的那個人……

眼睛有些發酸,許南星坐在黑暗裡,想著那些從前,覺得顧淮之說的那些話也沒錯,捫心自問,自己確實是怕他的嫉恨,怕影響到自己的正常生活。

自己對於他確實太自私了。

做了那樣的事,還要讓他放下那些與她冰釋前嫌。

如果這一次,她再一次用同樣的手段接近他,這一生她跟顧淮之便再沒有任何的可能了……

可讓她就這樣看著姐姐有站起來的可能而不做任何的努力,她也做不到。

小時候的那些往事終究是成了她心中的執念,所以她才會因為母親的病答應了沈如珍的條件。

所以,如今她才如此的糾結。

枯坐到天光從遠處的城市邊緣升起,窗外已經有了小商小販的叫賣聲,她才終於是活過來般,心中也漸漸有了計較……

又在家休息了一個星期,許南星的腳能走路了。

期間劉麗麗來過電話,詢問了她的情況,並沒過多地說些解釋的話,只說讓她養好身體再回公司上課。

許南星想如果劉麗麗知道她馬上就要解約了,不知道心裡會怎麼想,可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往下做的都是自己一定要做的事。

手機鎖屏介面提示微博訊息有新的推送,她點開看,是博雅影業關於《驚夢》的釋出會影片。林清影立在一眾演員中,雖不是最美,但勝在氣質絕佳,也是讓人一眼便能注意到。

釋出會現場去了很多博雅影業的股東,可見對這次翻拍《驚夢》的重視,毫無意外,她在影片裡看到了顧淮之的身影。

儒雅淡然,明明是笑著,可身體的姿態卻又跟身邊的人透著不遠不近的疏離。

許南星將影片看完,也明白了林清影對她莫名其妙的敵意來自哪裡,那整場都看向顧淮之的眼神她很熟悉。

她在那眼神裡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放下手機,繼續化妝。

化好妝許南星看向鏡中的自己,桃粉色的妝,勾人卻又不顯得妖媚。起身開啟衣櫃,在一排衣服裡挑來揀去,最後選了黑色的斜肩長裙,輕薄的裙襬盪漾在腿間,看著都覺得心神盪漾……

穿著這樣一身衣服站在南山墅外面的時候,許南星才覺得自己真的是蠢的可以。

成群結隊的蟲子便不說了,南山墅這裡四處都是茂密的植被,一到晚上氣溫更是比市內溫度還要低上兩度。

此刻的她冷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後背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一股子邪風,吹得她連骨頭縫裡都覺得涼颼颼的。

看了一眼手機,已經快十一點了,她從七點就守在顧家的門口,到現在已經四五個小時了,哪裡有顧淮之的影子?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除非有特殊的事情,不然一般情況下他都會回南山墅陪顧雨菲,今晚也不知是不是臨時有了什麼特殊的事情?

等的時間越長,心裡那星星點點的勇氣便越來越少。

到最後,連她自己都覺得是犯賤,說狠話的時候,打人臉的時候那股子勁頭都哪去了,現在蹲在這裡等人家回來,不是賤是什麼?

她往山下走了幾步,可一想到自己眼下的處境,心裡那點自尊又都碎了一地,她又挪了回去。

尋了個背風的地方,她蹲下身,儘量蜷縮身體抵禦夜間山風的侵襲,心中卻安撫自己,再等半小時,如果半小時後顧淮之還不出現,那她就回去。

顧淮之確實是被特殊的事情耽擱住了。

釋出會結束後有個小型的聚會,博雅的幾個股東難得能湊得這麼齊,主要是顧淮之確實很少出現在這種場合,所以大家都興致很高。

酒過三巡不知道是哪位老闆叫來了幾個女孩,非要讓大夥熱鬧熱鬧,玩點兒不一樣的,燈光熄滅,女孩們的站位變換,老闆們隨機選,選到的不光能配合喝酒,一會還可以帶走。

顧淮之懶得跟他們玩這種低階的情色遊戲,燈光剛滅,他便起身離席了。

回到芙蓉居剛洗過澡,門鈴便響了。

他下樓開門,一個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門口。

“你是?……”

“是王總讓我過來的。”

說話的間隙,褲袋裡的手機響了,顧淮之接起,電話裡是博雅影業的股東王意之的聲音,

“淮之啊,人給你送過來了。春宵苦短,好好享受,我就不囉嗦了。”

說完不待顧淮之答話,便掛了電話。

顧淮之收了電話,眉間蹙起,朝著那個女孩道,

“你可以走了。”

“顧先生,我不能走。”女孩咬著唇,面有戚色,“我要是今晚就這麼走了,王總一定會遷怒於我,以後我就再也接不到活兒了。”

顧淮之挑了挑眉,

“好,那你就在這待著吧。”

女孩面露喜色,心想著憑著自己的手段,一定能拿下這個男人,這樣俊朗又有錢的男人可比那些油膩大叔強多了。

她側身準備進門,卻見男人閃身出了門,將門咔嗒一聲鎖上了。

“這是……”

“不是不想走嗎?”顧淮之已經下了臺階,剩下的話漸漸消失在夜色裡,“願意等那就在門口等吧。”

走出芙蓉居的院子,管家迎了出來。

“顧先生,您要出去嗎?需要安排車嗎?”

顧淮之朝管家點點頭,“麻煩了。”

管家應了一聲,用對講機喊了一聲,一會功夫遠遠的便駛過一輛車,穩穩地停在兩人身前。

管家上前一步開啟車門,手隔著邊框,

“顧先生,您請!”

顧淮之躬身上了車,跟司機報了南山墅的地址,車子便一路朝那邊開去。

午夜的京州仍然車水馬龍,霓虹閃爍。

車子一路經過市區到南山墅所在的城郊,從繁華到寂靜,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氛也讓人的心境多有不同。

司機按照顧淮之的指引將車停在了顧宅門口。

顧淮之下了車,視線卻被不遠處蹲在地上的人吸引住。

入目便是裸露在外的瓷白膚色,蹲在地上的姿態恰好能看到從裙襬的開叉裡露出的大腿側面,大半夜穿成這個樣子蹲在他家門口,估計又是王意之那幫人安排的。

顧淮之擺擺手,示意司機可以回去了,然後便朝院子裡行去。

經過那人身邊的時候,他連眼光都沒捎去一下,摁開電子鎖便準備進門。

卻被一道嬌軟的呢喃聲止住了腳步。

“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