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畢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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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高三生狂歡夜,KTV包廂裡,白禾的魂兒似乎還沒有從那一場人生大考中抽離出來,反應慢了半拍。有同學過來敬酒,她後知後覺地端起杯子,說祝你考出好成績,前程似錦。
不知是誰點了首《友情歲月》粵語歌,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大合唱,儘管並不標準,也不影響他們充沛的情感。
閨蜜湊過來,在白禾耳邊悄悄說:“白禾,我聽那邊男生講,等下班長會來跟你告白。”
白禾放下酒吧,驚悚地望向她。
閨蜜知道白禾是個社恐少女,於是拍拍她的肩,煞有介事地說:“訊息先放給你了,提前想好怎麼應對,千萬別一緊張就答應了。”
白禾這種“已讀亂答”的i人性格,街上遇到陌生人問路,她幫人家指了方向,還要跟人家說謝謝,搞得別人也是一頭霧水。
酒吧包廂裡閃爍著玫紅間深藍的光,音響裡傳來渾厚的重低音,鼓譟著耳膜。
白禾心亂如麻。
班長人好,平時很關照她,倆人關係處得還不錯,經常一塊兒討論自轉公轉的地理題。
怎麼拒絕,才能不影響雙方面的關係。
她有點煩躁。
閨蜜見白禾不唱歌了,一個人愁眉緊鎖,就知道她又開始內耗了:“說你有喜歡的人唄。”
“他會問我是誰。”
“那你就告訴他是誰…”
白禾連忙捂住閨蜜的嘴,謹慎地看看周圍人,讓她趕緊噤聲。
幾個男生一邊搖骰子,一邊跟女孩們聊起了剛結束的高考——
“我跟祁浪一個教室,不愧是學神啊!最後一門英語居然提前交卷,我直接一個大寫的服氣。”
“對那位爺來說,不是常規操作嗎?再說人家港城來的,英語跟咱們不是一個水平線。”
“高考都提前交,這是多有自信啊?”
“肯定等不及去二中那邊接他的校花女朋友了。”
“不是去酒店吧?今晚不得有一番酣戰哈哈哈。”
幾個男生聊著聊著就壞笑了起來,話題轉到了他們最感興趣的方向…
白禾壓根不想聽他們講葷段子,手機掃了電視牆上的二維碼,點了首《你的酒館對我打了烊》,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唱著。
對面沙發上的班長陳得,一直在看她。
玫紅色豔光下,她的面板冷白,如年糕般磁實。
五官不算絕頂美豔,卻帶著一股沉靜的東方神秘氣質,像盛開在高海拔的格桑花,安靜,瑰麗。
陳得和她組過學習搭子,相處了一段時間,循序漸進地發現了這姑娘自有其誘人之處。
今晚表白成功率百分之八十,對於白禾來說,讓別人舒服,比讓自己舒服更重要。
她寧可內耗,也不願拒絕別人的請求。
陳得甚至想好了說辭,哪怕她婉拒,只要他不依不饒地多糾纏幾次,讓她看在朋友的份上,給他一個機會。
白禾說不定真的會答應。
……
白禾神經高度緊張,假裝唱歌,餘光瞥見陳得朝她走了過來。
她趕緊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路過陳得身邊,他追問了一句:“去哪兒啊?白禾。”
“修、修空調。”
陳得張了嘴:“啊?”
“不是,我是說洗手間。”
白禾臉頰紅透了,逃一般地跑出了包廂,還怕不保險,穿過光線暗沉的走廊,來到了酒吧寂靜無人的後花園,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傻X啊!修什麼空調!
緊張得話都不會說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有人給她發了訊息。
每每看到那個數字浮出手機螢幕,白禾的心都禁不住會哆嗦一下,雀躍如巢中小鳥,吱吱喳喳,是屬於她一個人的隱秘歡愉。
7:“在哪裡聚?”
Lily:“群裡有地址啊。”
7:“訊息太多,懶得翻。”
她乖乖給他發了定位訊息,拇指在螢幕上猶豫著,糾結著,打出一行字——
Lily:“要過來嗎?不是去約會了?”
等了很久,祁浪一直沒有回。
他就是這樣,看到了會回,但大多數時候手機開靜音,能不能聯絡到全看緣分,他也不在乎會不會錯過重要訊息…
可能對於他來說,天塌下來都不如他美美睡一覺重要。
真沒勁兒,白禾也曾經牟足勁兒想冷著他,不要秒回訊息了,斷幾個小時再回。
但他根本不在乎,不管她晚上回還是隔日回,祁浪都不會介意。
內心戲過於豐富的人只有她。
白禾腦袋靠在鞦韆鐵絲繩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盪著。
忽然,一雙溫熱的手從後面捂住了白禾的眼睛:“猜猜,爺是誰。”
白禾感知到了少年修長的指骨,根根有力。
“某個毫無創意的無聊星人。”
小時候的遊戲樂此不疲玩到了十八歲,沒人比他更無聊。
祁浪哼笑著走過來,和她一起坐在了雙人的鞦韆架邊。
白禾立刻朝旁邊挪了挪屁股,給他讓位置,祁浪以為她嫌棄他,偏要跟她貼著坐,把她擠到了鞦韆角落裡。
他的身體帶著一股子蓬勃的熱力,一靠近,便讓白禾感覺呼吸不暢了,不過…她還挺喜歡聞他,盛夏天,他身上也不會有男孩子那種讓人受不了的汗臭。
盛夏時節他每天要洗兩次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有時候中午太熱也會沖涼,身上總帶著香氛的淡淡檸檬味兒,清清爽爽。
說話間,有幾個模特身材的漂亮女孩走出酒吧,看到祁浪,視線禁不住在他身上逡巡逗留。
他微抬下頜,輕佻地對她們笑,女孩們頓時臉紅,推搡著離開。
霓虹燈照著他骨相深刻的臉龐,眼尾挑起來,拉扯著眼下那顆淺淡的痣痕,又帥又痞。
閨蜜曾經評價祁浪那張臉,說他帥得很放蕩,骨子裡就帶著某種讓人耽溺的淫靡…
話雖不是好話,但也不算委屈了他。
“祁浪,你又不回訊息!”
祁浪修長冷白的手抽出手機看了眼,她簡訊問他約會的事情。
少年晃著鞦韆,漫不經心說:“分了。”
白禾不解地望向他:“為什麼啊?”
“早就想分了。”祁浪揉了揉微風弄癢的鼻樑,渾不在意說,“她問我考哪兒,我說清華,她說那她也考清華,我又說港大,她說她也報港大。”
“嗯…?”
“忽然覺得這人特沒勁,沒什麼腦子。”
“……”
“祁浪你發神經嗎?”
人家不過就是想和他在同一個大學。
如果男友因為這種事和白禾分手,她才真是一口血不知道往哪兒吐呢!
祁浪無視了白禾鄙夷的眼神,從包裡摸出一顆松露巧克力,拆了紙殼塞她嘴裡:“挺好吃的,嚐嚐。”
馥郁的甜意瞬間融化在舌尖,她驚喜地說:“真是好吃,還有嗎。”
“沒了,剛剛路上一個陌生女孩給的,只有兩顆,你要喜歡,我再幫你要,加了微信。”
“……”
“不用了!”
他就喜歡看她急紅眼的樣子,笑吟吟地盯著她。
白禾被他盯得有點兒不自在,低下了頭,摳著手指甲邊緣的死皮。
他摸了摸她額頭滲出來的汗珠:“小百合,一個人坐外面,熱不熱?”
驟然的觸碰令她心尖哆嗦,下意識地偏頭躲開:“熱啊,但不想進去。”
“怎麼?”
“沒怎麼。”白禾不想說班長陳得告白的事情。
“言譯在裡面?”
“他肯定跟他們理科班聚啊,你找他有事?”
“你這小跟班,一天到晚寸步不離的,高考結束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飛奔來見你?”
呃…
其實校門口的確見了一面,確定她沒有發揮失常,言譯才放心地和幾個理科班同學離開了。
“他哪裡一天到晚跟著我啦,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你找他,給他打電話啊。”
“我不找他。”祁浪眼尾輕輕挑了起來,“對了,小百合,明天去我家。”
“去你家?”
“別叫言譯。”
“神秘兮兮的,到底幹嘛?”
“有好東西,想跟你試試看。”
“什麼啊?”白禾好奇地問,“還不叫言譯,他知道了要不高興。”
祁浪似被她逗笑了,笑得支不起身,白禾戳了他一下。
他壓著唇角的笑意,湊近了她耳畔:“有些秘密,只能我們兩個知道,明白嗎?”
白禾感到他呼吸的熱氣拍在耳際,癢酥酥的:“不明白。”
祁浪不想再和她多說,站起身,單手插口袋:“去買點東西,陪我。”
白禾聽話地跟著祁浪一起去了便利店,進店後想起老爸叮囑她要買點藤椒魚的料包,明天老爸要燒魚慰勞慰家裡兩位高三畢業生。
她去內側貨架選了魚料包,想起這兩天肚子脹脹的,只怕大姨媽要造訪了,轉身去貨架邊拿了兩包日用和安睡褲,去櫃檯邊結賬。
祁浪似乎已經挑好了,身長玉立地站在櫃檯前看手機,等她一起結賬。
從白禾的角度望過去,明顯看到前臺小姐姐手機對準他快速閃了幾張照片,然後跳轉微信,把照片發到閨蜜群。
看到帥哥的常規操作——
分享給姐妹。
她沒有揭穿,反正祁浪不會介意。
白禾將商品放到桌上,祁浪目光從手機螢幕上抽離,淡淡道:“一起結。”
說罷,她看到他將什麼東西扔了過去,落在她的安睡褲旁。
一盒最大size的杜蕾斯,冰感超薄。
……
走出便利店,祁浪見她買的東西,隨口問:“大姨媽來了?”
“還沒。”
“就說,還沒到日子。”
“……”
白禾擰眉望了他一眼,他和她坦蕩對視:“每次言譯都給你泡紅糖水,拿你當公主一樣伺候,我想不記得都難。”
她沒話好說,心裡覺得怪彆扭的,祁浪見她拎的是透明白塑膠袋子,於是拉開單肩包,將那一包東西奪過來,塞進了包裡:“晚上走的時候,別忘了。”
“噢,你提醒我一下。”
祁浪:“我記性不好,你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記。”
“我記性也不好。”
說話間,兩人進了KTV,見祁浪過來了,一群男生女生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問他考試的情況:“祁神,聽力第二道選什麼,那句話是ANDY說的,還是TONY說的?”
“是ANDY。”
“耶!我對了!”
“閱讀前五個我都選的A,感覺不太對勁啊?祁神你給我一個痛快。”
這位爺在學習方面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的答案基本就等於標準答案了。
且他的記憶力跟他的智商是完全成正比的,同學們問他的所有題,他都能記得答案:“單選前五是ACAAB。”
“哦漏!錯了兩個!”
另一個同學拍拍他的肩,“我全錯了,這樣有沒有安慰到你。”
“完型呢?祁神還記得嗎?”有同學從兜裡摸出小紙條,跟祁浪對著完形填空的答案。
祁浪這朵高智商奇葩,提前交卷且沒有做任何標記,完形填空的答案他都能挨個挨個地念出來。
同學們聽了答案有歡天喜地的,也有躺沙發上痛苦哀嚎的……
白禾才不想自討苦吃呢,哪怕有一個選擇題和他對不上,以她內耗的性子,只怕等待出成績的這段時間,她都別想愉快玩耍了。
不過…祁浪脾氣是真好。
他們問,他就會一一回答,換了人重複問的也會回答,絲毫沒有不耐煩。
他對旁人一向謙和,保持著淡淡的君子之交。
唯獨在白禾這兒,蔫兒壞得不行,像個討厭鬼。
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在她面前不需要任何偽裝。
白禾去點歌臺邊點了一首《飄向北方》的rap版,試圖蓋過那邊一群學雞對答案的聲音。
唱完之後,她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潤潤嗓子,班長陳得走到她身邊:“白禾,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噗。”白禾喝進去的檸檬水差點噴出來。
祁浪來了之後,她一門心思都在他身上,差點兒忘了今天晚上還有重大考驗!
完了。
陳得上下嘴皮子都在哆嗦,也是緊張得不行,深摯地望她一眼,走出了包廂。
白禾艱難地站起身。
閨蜜一個勁兒衝她擠眉弄眼,有幾個男生也開始嬉笑起鬨,顯然都知道內情。
祁浪聽到周圍男生起鬨,放下了學委遞過來酒杯,不明所以地望過去。
白禾紅著臉跟陳得出去。
祁浪皺了眉,偏頭問學委:“什麼情況?”
“班長要脫單了。”學委笑著說,“拿下白禾,還不簡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