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百十七章 這個舅舅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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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燁不過才四歲多一點,被母妃這麼一罵,頓時委屈巴拉的眼眶裡面就有淚水在打轉。
“母妃,孩兒已經會加減了,乘除也會一些,只是還不能全會,讓母妃失望了。”
韓度見朱允燁還這麼小,就被妹子如此嚴厲喝罵,覺得不行。連忙出聲阻止她,說道:“你這麼大聲幹什麼,他才四歲而已。四歲的孩子,能夠會加減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再說你也別在孩子勉強吹噓,你四歲的時候,都還沒有開始學數學,連加減都不會呢。還會解二元方程,你真是大話連篇。”
朱允燁聽了頓時眼睛一亮,朝著韓度投去感激的目光。這個舅舅雖然來看他的時候不多,但是在關鍵時候,還是舅舅維護他啊。
韓景雲頓時看向韓度,大聲說道:“我四歲的時候的確是還沒有開始學數學,但是我不過學了兩個月就會解二元方程了,這是假的嗎?”
韓度頓時被妹子問的說不出話,從這個角度來說,她還真不是在吹噓。
“可是他呢?我都細心教了他一年了,才會一點加減而已。”
韓度皺了皺眉頭,說道:“他才四歲而已,對於一個四歲的孩子來說,會加減乘除已經很了不起了,算得上是個神童。”
“虛歲五歲了。”韓景雲卻不像韓度那樣認為,撇撇嘴一臉不滿的說道:“再說了,學了一年就學會個加減乘除,算什麼神童?他要是算神童,那我算什麼?”
朱允燁聽到韓度誇他神童的時候,臉上的喜色簡直就壓抑不住,溢了出來。可是等到母妃說話,他的臉色又一下垮了下去。
韓度看到朱允燁神情失落,覺得妹子對他太過苛責,長此下去,那可是會出問題的。當朱允燁看過來的時候,韓度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
然後轉頭朝妹子說道:“你在數學一道上天賦異稟、得天獨厚,這一點誰也比不上你。但是你不能夠那你自己作為標準,去要求世子做到你的程度吧?你要是非要這樣比較,那就完了,我敢說整個大明找不出一個能夠和你在數學上一教高下的人。那在你眼中,豈不是全天下的人都是廢物?”
“當,當然不是......我又沒有這意思。”韓景雲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的說道。
她在數學一道上的確是天下無敵手,但是她也不會認為數學上不如她的,就都是廢物。因為這天下人還包括了皇上和朱標,以及大兄等人呢。她總不能將他們,也劃到廢物當中去吧?
雖然這些人在數學上都遠遠不如她,但是在其他方面她也遠遠不如他們的。
韓度看了朱允燁一眼,見他破涕為笑,便朝著妹子繼續說道:“世子殿下在同齡人當中已經算是少有的聰慧了,你那個侄子你也見過,比世子還要大上三歲呢,可是到現在也就勉強會個加減而已,連乘除都不會。那要按照你的說法,他豈不是白活了?”
“不不不,大兄,我沒有這個意思。”韓景雲當然也是喜歡侄子的,心裡自然不會又韓度說的那樣想法。
韓度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沒有這個意思,你看忠兒的時候,都是充滿愛惜的。可既然如此,那為何要對世子如此嚴苛呢?”
“我,我......我這不也是為了他好嘛。”韓景雲沒轍了,只好強詞奪理的說道。
韓度搖搖頭,說道“不,你這不是為了世子好。”
“我是他母妃,怎麼會不為了他好?”聽到大兄這樣說自己,韓景雲頓時就不樂意了,眉頭一皺不服氣的說道。
韓度見氣氛有些緊繃,忽然大笑起來,說道:“你也是飽讀詩書的人,應該知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的道理。你要為他做的是他的將來,你現在管著他的眼下有什麼用處?”
“人在每個年齡,都有每個年齡的事情要做。他才四歲多一點,連五歲都不到。心智都尚未健全,你總不能希望一個孩子像成年人一樣去做事吧?就算你想,孩子也做不到啊。”
“像世子這樣的年齡就是應該玩的時候,等到真正開蒙的時候,再開始讀書寫字也不遲。”
朱允燁聽到韓度的話,頓時兩隻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韓度。鎮海侯真是他的親人,不,比親人還親,至少比母妃還親。
“玩?這怎麼可以!”韓景雲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
“為什麼不可以?”韓度不解的看著妹子,莞爾一笑道:“人生七十古來稀,十年少小,十年老弱,還有五十年。五十年再分成日夜,只有二十五年的光景了。再加上,颳風下雨,三災六病,算下來,人這一輩子,還能剩下多少好日子?能夠在少小的時候玩鬧,能夠在青壯的時候奮發,能夠在中年的時候知天命,能夠在老年的時候像狗一樣守著家門口,就已經很不錯啦。”
韓景雲忽然噗呲一笑,好似整個天地的光彩都震動了一下。看著大兄,不由得埋怨道:“人一輩子挺好的啊,哪裡有大兄說的這麼慘?”
韓度搖著頭,重重吐出一口氣,弓著腰背說道:“人這一輩子,二十年做人,三十年做牛,十年做猴,十年做狗。你覺得是哪二十年做人?”
“哪二十年?”韓景雲覺得大兄的形容非常的奇怪,她從來沒有聽到有人這樣形容人的一輩子過。
韓度呵呵笑了兩聲,說道:“當然是從出身開始的二十年。這二十年是人最美好的時光,從此之後的三十年都是為其他人做牛做馬的時候,以後就更加不必說了,一年不如一年。所以,你雖然是世子的母妃,但是也不能佔據他的時間。”
韓景雲不甘心的哼出一口氣,看了一眼朱允燁,又朝著韓度白了一眼,說道:“你是非要讓我同意他玩兒了?”
韓度點點頭,說道:“當然,你看看忠兒,在他開蒙之前,我有逼迫他做過什麼事情嗎?”
“那是......那你還不是從小就給忠兒弄了那麼多的圖畫、文字和數字之類的東西?”韓景雲有些不服氣的反駁道。
韓度滿臉堆笑的說道:“那我還給忠兒弄了那麼多玩的東西呢,什麼滑滑梯、木馬、積木、拼圖等等。那要不要我送幾套到東宮裡來?”
“好哦,好哦,多謝舅舅。”朱允燁高興的跳起來,情不自禁的朝著韓度拍手,為他剛才的話鼓掌。
“好什麼好,一天天的就知道玩兒。”韓景雲一股火氣正找不到地方發洩呢,見兒子興高采烈的樣子,伸手就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
韓度卻趁熱打鐵,不容妹子反駁的說道:“就這樣決定了,回去我就讓人送幾套看圖識字來。不過世子你也不小了,不可能整天玩鬧。這樣吧,只要你認真的學半天,我就說服你母妃讓你玩上半天如何?”
“嗯,嗯~”朱允燁忙不迭的點頭,兩隻汪汪大眼渴求的看向母妃。
韓度這才笑著轉頭,看向妹子,等著她的答覆。
韓景雲見此,只好咬牙點頭道:“好吧,不過你學的時候一定要認真給我好好學,要是讓我知道你偷懶,你就別想玩了。”
朱允燁連忙上前,乖巧的抓住韓景雲的手,稚聲稚氣的說道:“請母妃放心,孩兒一定認真學。”
韓景雲難得看見朱允燁如此乖巧懂事,心裡不由得升起一絲希望,“或許,大兄的辦法真的有效也不一定。”
伸手摸了一把兒子的臉,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糕點,朝著他說道:“餓了就吃吧。”
“謝謝母妃。”朱允燁頓時乖巧的點頭謝過之後,才坐上凳子,開始吃了起來。
韓度沒有去理會朱允燁,朝妹子問道:“妹子究竟遇到了什麼事,讓你如此憂愁?”
韓景雲見大兄執意問起,便說道:“也沒有什麼,就是......算了,大兄不用擔心,我就是想要換換腦子,過去了就好了。”
好吧,韓度見妹子不說,也不再追問。不過妹子如此做派,韓度還是擔心她是不是和朱標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便沉吟一番之後,試探著問道:“太子殿下呢?你心情不好,怎麼都沒有叫他和你說說話?”
韓景雲不樂意的撇撇嘴,說道:“我原本也想要讓他陪陪我的,可是看到他每日都忙著會面各種大臣,又不好拿這樣的小事去煩他。”
韓度聞言眼神陡然一凝,這些日子,朱標都在和大臣會面嗎?朱標現在是替老朱監國輔政,接見大臣是應有之意,按理說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韓度覺得朱標在這個時候頻繁的接見大臣,總有些不同尋常。
不過韓度沒有繼續問下去,和妹子說了一下家裡的情況,爹孃身體都好,安慶也過的很快樂,韓曙讀書也很不錯等等。
之後,見天色已晚,便告辭回去了。
回到家裡,韓度躺在床上,兩手交疊墊在後腦勺下面,兩眼沒有焦距的望著屋頂。心裡在想著今日見到的人,聽到的事情。
東宮門口看到的那人一定是王純!這些日子,韓度專門留意了一下這些人,非常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而且朱標今日還忙著接見大臣,如果,韓度是說如果,他接見的大臣都是王純這些人的話。那麼......
韓度一下子翻身做了起來,滿臉的震驚,喃喃自語道:“不會吧?”
......
兩日過後,韓度來到東宮求見朱標。
朱標點頭便讓宦官將韓度帶進來。
見禮過後,韓度見朱標好似剛剛放下奏摺的樣子,歉意說道:“殿下政務繁忙,不知道臣有沒有打擾到殿下。”
朱標笑著搖搖頭,說道:“沒有,政務嘛,處理不完的,早一會兒遲一會兒沒有什麼。對了,你來見孤,是有什麼事嗎?”
韓度點點頭,說道:“萬戶昨日派人來告訴臣,說是他的飛天計劃又有了眉目了,想要讓臣過去看看。臣想著上一次是殿下帶臣去的,也不知道萬戶稟告殿下沒有,便來問問殿下要不要再去一趟?”
朱標微微頷首,眉頭舒展道:“這件事萬戶已經派人來稟報了,不過孤最近事務繁忙,恐怕沒有時間和你一起去了。你就自己去吧,要是真的將飛天實現了,記得來告訴孤一聲,孤也好長長見識。”
“好的。”韓度連忙答應下來。
朱標見了,忽然一頓,好似想到了什麼,不等韓度開口,便問道:“有件事孤疑惑的很,不知道你能不能給孤解惑?”
“殿下請說。”韓度沒有多想,伸手示意朱標。
朱標摸了摸下巴,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的看了韓度一遍,忽然問道:“孤發現你有時候很熱情,對人非常的有禮有節。但是有時候,你又非常的冷淡,對其他人不理不睬。這是怎麼回事?”
“殿下是說我?”韓度有些沒有反應過了。
朱標頓時笑了笑,有些顯胖的身軀往後靠了靠,說道:“那你以為孤是在說自己?”
韓度撓撓臉龐,略顯尷尬的說道:“臣應該沒有吧,臣覺得對誰都是一樣的啊。”
“不一樣。”朱標十分肯定的搖搖頭,凝思片刻道:“或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自己或許沒有察覺。但是你給孤的感覺,就非常的清晰。就拿萬戶來說吧,你和萬戶只是見過一面,你就能夠和他暢所欲言的討論起來。甚至完全沒有顧及萬戶的身份,稍有不和你心意的時候,你都會和他據理力爭。但是你對其他人官員可不一樣,勳貴都還要好一點,尤其是你在面對文臣的時候,很多時候你都是一言不發。就算是少有的說話,也是十分疏遠,為什麼?”
“這個,臣應該沒有吧?”韓度不確定的回道。
“不!”朱標否定的搖頭道:“你有。”
“好吧,我有。”韓度見朱標追問著不放,乾脆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而且,關於這一點,韓度也是有所察覺的。自己的確是對文臣的好感缺缺,當然並不是所有的文臣。比如方孝孺,韓度和他的來往就比較密切。
朱標頓時笑了起來,同時也不免好奇的問道:“這是為何?能告訴孤麼?”
韓度低頭想了一下,忽然眼珠子一動,凝神道:“其實臣並不是對文臣有芥蒂,或者是意見。方孝孺也是文臣,臣不也和他相處的還不錯嗎?”
“這倒也是。”朱標算是贊同了韓度的說法,不過心裡的疑惑卻分毫未減,繼續問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韓度沉默了片刻,神色逐漸嚴肅起來。鄭重說道:“其實臣並不是討厭文臣,臣以為不管是勳貴,還是文臣,還是武將,既然吃穿用著百姓上繳的賦稅,那就應該為大明,為百姓著想。殿下說是不是?”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朱標頓時笑了起來,連連讚歎道:“繼續說下去。”
韓度點點頭,繼續說道:“但是有的文臣做官,就是為了他們自己的蠅營狗苟,這實在是讓臣看不過眼。道不同不相為謀,臣自然和他們沒有什麼話可說。”
朱標的眉頭慢慢的皺了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皺越緊。
半響之後,朱標凝神看向韓度,沉聲問道:“文臣雖然毛病不少,但還算好吧?”
“哦?殿下認為,文臣好在哪裡?”韓度忽然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弄清楚朱標究竟有沒有插手最近的這些事情的機會。
於是,韓度眼神灼灼的看著朱標,一刻也不敢分神。
朱標瞥了韓度一眼,抬起手示意左右退下。然後才說道:“武將開疆,文臣治國。自古以來,就是如此。一旦天下安定,就要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武將的作用逐漸削弱,而治理天下的文臣就會變得重要起來。”
韓度眼睛一眯,眼底閃過一絲警惕的神色,笑了笑說道:“自古以來就是武將開疆,文臣治國?呵呵,這只不過是讀書人一家之言罷了。當然,現在也只有讀書人才有機會做出言論,談著談著,就變成了世人認可的事了。”
“可是殿下是太子,切記不可只聽一家之言。讀書人源於聖人,興於漢武帝時期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可是臣想問殿下,既然治理天必須要靠讀書人,那麼在漢文帝之前,難道天下就沒有人治理了嗎?”
“這,這......”朱標被問得啞口無言,腦海裡好似被一道雷霆給劈落一般,震的他久久回不過神來。
是啊,就像韓度說的那也,如果治理天下沒有讀書人不行。那麼在漢武帝之前,天下就不用治理了嗎?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韓度見觸動了朱標,便繼續說道:“天下紛亂,武將都能夠平定天下。等到了天下太平的時候,反而不能治理天下了。殿下不覺得這樣的話,太過滑稽可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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