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看了眼仍在酣睡中的母子倆,交代左右用心服侍後便回了前頭榮澤堂。

看望過賈瑚,賈赦叫來卓楚明,“說說看昨日老爺太太他們都做了什麼。”

卓楚明覷了眼賈赦略顯憔悴的形容神色,斟酌著回道:“老爺出了榮澤堂便讓太太回了榮禧堂,並不準太太離開榮禧堂一步。太太雖氣憤,放不下二爺,但見老爺態度堅決,辯駁幾句後便離開了。”

“老爺讓鍾管家去調查瑚少爺和大奶奶落水的事兒後就帶著二爺進了屋,不許外人接近,只兩刻鐘後,老爺喚來家法,親自笞杖(chīzhàng,用鞭、杖或竹板抽打)三十板。”

看賈赦神色絲毫不動,卓楚明頓了頓,又道:“期間二爺昏過去一次,醒來後又痛昏,最後是被周瑞趙華他們幾個抬回去的。”

賈赦聞言心下一動,眉眼間這才舒展不少,看來,老爺子這是動了真格的,沒像假正經打寶玉那般裝模作樣。

“太太知道嗎?”

卓楚明眼睛尖,見賈赦終於有了笑模樣兒,心頭不覺也松泛不少,忙回道:“因著大爺您拿了賴嬤嬤她們,老爺又叫姚嬤嬤守著太太的原因,太太先時是不知的,後來周瑞趙華他們抬二爺回茗月軒,經過榮禧堂時動靜有些大,這才使得太太知道了這事兒。

太太本要去照顧二爺,姚嬤嬤沒讓,太太又說要去找老爺,姚嬤嬤也沒讓,夜裡珍珠和翡翠翻牆,一個出了角門便往保齡侯府去了;另一個去了棲子堂(qīzǐtáng,賈敏住所)後又轉去茗月軒。”

“噗呲”

賈赦聽到史妍竟派人去了保齡侯府,一個沒忍住樂出了聲。

就像史妍她自個兒說得那般,她嫁給賈代善多年,送走了公婆,守了公婆的孝;給賈代善生了兩子一女;為賈代善操持家事兒多年,賈代善輕易不敢動,也不能動她,就算出了昨日那般的事兒,賈代善頂多也只會將史妍禁足個一年半載,命其禮佛。

畢竟史妍的名聲關係著賈代善最疼愛的女兒賈敏的名聲和姻緣,同時也影響著賈赦和賈政仕途的高度。

原本昨日賈代善應了賈赦將賈政分出去的要求,後來給了賈政一頓家法就是為了將這事兒兜住,賈張王三家悄悄將這事兒給解決了。而史妍走得最臭的一步棋就是將這事兒透給了來年金秋十月就要出嫁的賈敏,想要讓她去同賈代善說情。

如今看來,太太這是急昏頭了呢。

賈赦樂呵呵的抬手附上下巴,沒有如預料中那般捋到小須,不禁又樂了,“繼續。”

楚卓明舔舔唇瓣,暗想賈赦什麼時候有了摸下巴的習慣,“鍾管家帶人又去審了一遍瑚少爺身邊的人,以及昨日當值的灑掃上人,賴總管和賴嬤嬤也被他審了一遍。”

“一開始賴總管和賴嬤嬤招上來的都很不理想,全是推脫之言,王善保當時在場,把您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他們這才招認是授了,授了......”

楚卓明瞟了賈赦一眼,見賈赦面無表情,並沒有預想中的落寞傷心之色方才接著說道:“太太的指示,配合二奶奶行動。”

“老爺知道了嗎?”

“老爺在書房裡坐了一夜,半個時辰前知道二少爺平安出生這才洗漱了歇下。”

賈赦閉上眼睛靜默許久,又問道:“大奶奶那邊可有讓人去張府?”

楚卓明遲疑著點了點頭,“昨日您和老爺太太、二爺二奶奶在屋裡說話那陣子,念夏便去了,清晨二少爺出生後,沈謹言家的又讓念夏跑了一趟。”

“賈王氏如何了?”

“回爺的話,二奶奶無恙。”

賈赦頷首,假賢德挺命大的嘛。

理清今明種種,叫楚卓明磨墨,賈赦親自寫了一封陳情書,“拿去給沈謹言家的,讓她遣人送去張府。”這種時候他可不能頂著賈代善的怒火明目張膽的去張家求助。

“是。”

蘇嬤嬤看著自打楚卓明離開後就一直保持姿勢靜默沉思的賈赦,勸道:“大爺,您昨兒個一晚沒睡,不若用點東西歇了吧?”

賈赦搖頭道:“不了,昨晚張家不好登門,今個兒岳母舅嫂定是要早早過來看望喻祈和瑚兒的。”

說著,賈赦站起身,道:“時辰不早了,讓梓顏梓畫打水進來伺候洗漱罷。”一會兒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是。”蘇嬤嬤欲言又止,心疼道:“大爺洗漱後再用點早飯可好?不然這般熬著身子可受不住。”

“也好。”

說來,他也有好幾年沒用過像樣的飯食了,倒是米糠野菜樹葉吃了不少,如今一說到早飯,賈赦還真有些想念府裡的珍饈。

張喻祈之母賀夫人是辰時初登的門,楚卓明打發在榮寧街口守著的小廝一瞅見張家徽制的馬車就忙跑回東院彙報,賈赦整理了衣著便趕往垂花門迎接。

“岳母。”弗一見賀夫人下轎,賈赦趕忙迎上前。

賀夫人沒回話,只略一點頭便抬腳往榮和堂去,賈赦無奈跟上。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榮和堂時張喻祈已然醒來,正窩在床上用飯,看見來人,眼眶登時紅了,“母親。”

“誒,我的兒,你受苦了。”

賀夫人快速上前,坐在床沿上一把攬住了張喻祈,母子倆抱頭痛哭,兩人的隨侍也在抹著淚,站在床前的賈赦看著這副情形不知所措。

好在,賀夫人很快止了哭聲,也勸著張喻祈收了悲意,母女倆齊齊轉頭看向賈赦。

想起那封陳情書,賀夫人不禁緩和下來,軟了態度,“如今你是何打算?”

張喻祈沒說話,只沉默的看著賈赦,她如今可是嚇怕了。

以往雖被婆婆磋磨,被妯娌刁難,但張喻祈以為頂多就妯娌有些壞心思,多防著些就是,但虎毒不食子,她萬沒想到婆婆竟也摻和了一腳,給妯娌謀害大房開啟方便之門,險些還叫她做成了,如今每每想來,張喻祈就不禁冷汗直冒,憂懼不已。

不過令張喻祈意外的是丈夫這回的應對態度,較於以往著實剛強了許多,也再沒如以往那般愚孝順從。

賈赦前世雖不出息,但察言觀色是世家子弟的基本功,打眼一掃,賈赦便知曉眼前這母女兩已然冷靜了下來,態度也軟和了許多,思忖著回道:“將二房分出去,王氏決不能留,至於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