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桃的效率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把剛從秦老夫人院裡出來的柳大夫請了過來。

柳大夫每日辰時,酉初都要為秦老夫人把脈,府中的公子小姐有個小病小災都是他親手診治的,可以說是貴府的常客。

他看了秦淮景好半晌,才沉吟一句:“這個病也太奇怪了,表面上與正常脈象相似,實則是中毒跡象,與老夫二十年前醫治的病人症狀極為相似,應是中了一種名為月見蠅的毒,此毒十分不尋常,患者雖表面上看似於正常人一樣,但劇毒已逐漸從外到內滲透,直至內臟衰竭、大出血而亡,這腿傷或許也是因此毒難以根治。”

“另外,這毒的潛伏期很長,公子這症狀應該是自出生後便帶著的。”

話還沒說完,柳大夫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秦凌霜,捋了一把鬍鬚,深思道:“若是被心愛之人所傷,病情就會加重,彷彿有上千只螞蟻啃食在心臟,其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毒?二哥哥怎麼會中毒?到底誰會害他?

秦凌霜的思緒很亂,尤其是被柳大夫怪異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

“那您可有法子醫治?”

柳大夫一臉難色,二十年前,那位病人是京城的大人物,連江湖神醫鬼泣神也恭敬的稱他為七公子,若不是有神醫相助,他根本研究不出解藥。

可如今,中毒的只是一個商賈人家的養子!

人命也分貴賤,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思來想去,柳大夫拿著毛筆便在宣紙上落下字。

“當歸,黃柏,松茸菌……這幾樣都是市場上能買到的藥材,只是最後一樣不是有錢就得到的。”柳大夫一臉惋惜地嘆了口氣,這秦府雖是京城首富,但這千年人參,一藥難求。不是說有就有的,況且誰會救一個棄子的命。

秦凌霜已經失去了太多東西了,她不能再對不起二哥哥了,“大夫,不妨說說看,或許這藥材我恰巧就有。”

柳大夫沉思片刻,才道:“一顆千年人參。”

祖母六十大壽時,前來祝賀的人差點踏破門檻,壽禮更是數不勝數,其中就有千年人參。可秦雨瑤剛回秦府時恰巧就得了一場重病,性命垂危之時,祖母才肯拿出人參救命來。

看來,必須要去求祖母了!

可她怎麼會心甘情願地救二哥?

“小姐,您確定要救這死…”

香桃被秦凌霜凌厲的眼神嚇得立馬改口:“二公子只是個不受寵的養子,您這麼勞神盡力救他幹什麼?”

秦凌霜面色凝重,心口好似有塊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香桃,你要知道當年我落馬之時是他捨命相救,若沒有他,如今躺在這裡的便是我了。”

香桃雖疑惑小姐為何醒來後變化這麼大,但二公子的救命之恩是無以為報的,他受不受寵,能否從他身上撈到好處都無關緊要的。

“香桃知道了。”

秦凌霜想了個絕佳的辦法,她低下頭,在柳大夫耳邊竊竊私語:“請您與我先演場戲,這金鑲玉鐲就當作是送給您夫人的禮物了。”

柳大夫一臉詫異,這姑娘怎麼知道他家老婆子最喜歡金鐲子了。他這也算是無功不受祿,既然拿了人家的東西,那肯定要為人家辦好事情。

待三人走出臥房,躺在榻上的少年顫抖地睜開眼睛,手心緊緊捏著一袋香包,正是秦凌霜前幾日落在湖邊的。

他目光灼熱的盯著那隻醜兔子,眼睛也像是無底洞的深淵,望不見底。

心底有種難以訴說的情愫湧出。

即便親耳聽見自己身中劇毒的訊息,他的內心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可是她竟然要救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他寧願相信她是騙他的……

翌日天明。

秦凌霜剛起床,院落就傳出幾聲異響,像是鞋子在地上的摩擦聲,又像是牙齒打磨在骨頭的聲音,撓得人心情煩躁。

霎時間,臥房的門被推開。

秦凌霜轉頭看去,來人是個老婆子,五十多歲,體態肥碩,膀大腰圓,走起路來都喘得厲害。

侍女紫竹開口問了句:“田嬤嬤怎麼來了?”

被叫田嬤嬤的老婆子是秦老夫人身邊的貼身婢女,手裡挎著一筐食盒放在桌上,笑眯眯的小眼睛裡全是算計。

“老夫人擔心大小姐的身體,特意讓老奴給小姐送來燕窩。”

秦凌霜心裡一陣冷笑,老夫人若是真的擔心她,就不會拖到第二日了。

“那就多謝祖母了,我晚些時候再去朝陽院看望祖母。”

這話說得太過敷衍,田嬤嬤受了老夫人的意思不便過多停留,她往桌上撇了一眼只有一盞白水,連個糕點也沒有。

含香院離朝陽院並不近,就這來回兩趟的路程就耗費不少的體力,大小姐既沒有讓她坐下來休息,也沒有賞她一碗熱茶,明顯是不待見她的意思,索性這下,她連表面功夫也不想做了。

“老奴這次,除了替老夫人看望大小姐以外,二夫人還特意讓我送幾件衣裳過來,過幾日便是您的生辰宴了,得穿得喜慶些,不能讓人看秦府笑話。”

這田嬤嬤雖是老夫人的人,可心卻向著鄭氏,當初被鄭秀梅收買,幫著她,暗地裡打壓欺負秦凌霜,不僅在飯食上剋扣,每日的月俸也被剝削。

紫竹接過箱子,一臉嫌棄地撇著嘴,箱子裡那些衣裳花裡胡哨,色彩豔麗,不像是大小姐這種商賈人家的千金穿戴的,倒像是青樓的小倌。

秦凌霜自然知道鄭氏那個老狐狸沒安好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前世她為了討好鄭氏,穿上她送的衣服去見薛家人,卻讓薛子羽更加厭惡自己,還鬧了不少笑話。

田嬤嬤見秦凌霜一直盯著那些衣服,還以為是喜歡的緊,獻媚似的說道:“大小姐可是喜歡這些衣裳?這可是二夫人精心挑選的,京城貴女都穿這款式的衣服,您到時候穿著這衣服絕對豔壓群芳。”

秦凌霜笑了笑,“那便替我謝謝二夫人了。”

田嬤嬤沒從秦凌霜這裡撈到丁點好處,這會兒心情煩悶,剛出房門,不知從哪冒了個人迎面撞了過來,托盤裡的茶水濺了一身。

當即便開始破口大罵,“喲,那個沒長眼的,沒看見你姑奶奶我在這啊!”

香桃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一個嬤嬤而已,吃得膀大腰圓,身寬體胖,不知道從秦府撈了多少油水。又從小姐那裡扣了多少俸祿錢,這茶水就是她故意潑在她身上了。

香桃裝模作樣地作揖,哂笑,道:“對不起,田嬤嬤,我還以為是府裡進賊了,沒成想是您呢,要不然喝杯茶再走。”

賊?說的不就是她自己嗎?

田嬤嬤氣得牙根癢癢,雙手撐腰,朝著房門的方向開始叫嚷:“主子目中無人,丫鬟也跟著狗仗人勢,別以為攀了個高枝,就飛上枝頭當鳳凰了,真當自己是秦府真正的大小姐,凡事還不一定呢。”

香桃氣地瞪了田嬤嬤一眼,心裡罵了她不下二十遍。

紫竹聽到這話,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這田嬤嬤扙著有老夫人撐腰,無法無天,連嫡小姐也敢欺負,偏偏她家小姐從不放在心上。

眼下,秦凌霜正思考著怎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然田嬤嬤送上門來,必先剷除這顆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