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變大,他們在這裡坐了約一個時辰。

問到最後,夏昭衣沒有什麼問的了,而小乞丐的小口袋已經入了近三十枚銅板。

手裡面的包子被他吃了,畢竟有這麼多銅板,以後想買就買。

只是看到這女童好像要走了,小乞丐心裡覺得可惜,希望她趕緊再問幾個。

夏昭衣坐在那邊,看著面前波光粼粼的大湖,湖上的風吹下一片金黃枯葉,她從頭上拿下,在手裡面把玩。

"你在想啥呢?"小乞丐問道。

小女童搖了搖頭,沒說話。

她什麼都沒想,只覺得亂,這朝政已經亂的一塌糊塗了。

如果不是世道大抵還算清明,如果不是前線那些將士氣血如鐵,也許整個大乾早就覆亡了。

可是,夏昭衣從不覺得宣延帝是這麼無能的一個人,他早先是一個非常有魄力的君王,他最懂什麼是制衡,最懂什麼是賞罰,人怎麼可能會在短短兩年裡面,變得這麼荒唐?

"喂!"小乞丐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

夏昭衣回頭看他,說道:"今天我問你的這些,你誰都不要告訴,知道嗎?"

"我能告訴誰呀!"

"如果你去跟其他人炫耀,那麼誰都知道有這樣一條生財之路,你以後就沒有銅板可以賺了。"夏昭衣又道。

小乞丐一頓,抬手撓頭:"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的!"

"給。"夏昭衣又伸過手去。

這次不再是銅板了,她手裡拿著一錢碎銀。

小乞丐眼睛都亮了,盯著這一錢碎銀,這次也不敢奪了,而是結結巴巴道:"這個,給,給我的?"

"換件好衣裳吧,入秋以後越來越冷,你這件衣服受不住的,"夏昭衣說著,把銀子交到他手裡,站起身子道,"以後還想從我這裡賺錢,每月初七就來這裡,我想找你了會過來,我若是沒什麼可問你的了,我就不來。"

"好,好!"小乞丐忙道。

小女童便轉身離開了。

小乞丐捂著自己的小口袋,看著她離開的身影,捏了捏自己的臉,做夢了一樣。

別人都說天上掉餡餅,他這是天上掉了好幾十斤的餡餅了吧。

夏昭衣沒有離開這邊的湖畔,去往了湖對岸的一座茶館。

說書先生正撫尺一下,聲音清脆。

夏昭衣在角落裡坐下,要了一壺茶和一些小糕點,托腮看著外邊的大湖。

那小乞丐說夏家之事和潘家有關,能有什麼關聯?

潘家發起於寧州,香火不算多盛,但是族裡不多的幾個男丁都非常有出息,上一輩裡面,最大的官位做到了尚書令。

這一次,潘家也被滅了滿門了。

夏昭衣心裡始終不認同滅門一說,無論一個人所犯何罪,都不該株連他人,尤其是遭滅門的還有府上的丫鬟,僕婦和護院們。

他們為了生計出來服侍別人,什麼都沒有做過就要被無辜枉死,這世道於他們才是真正的艱難。

收回目光,夏昭衣伸指在杯中的茶水上面沾了沾,在桌子上面描畫。

畫了一個"井"字,而後在空白處輕點。

小乞丐剛才話裡面提到了太多名字,包括誰家成親的事情,他因為一直喜歡湊這熱鬧,也能道出不少。

豪門大戶成親,綁的都是個"利"字,成親前未必有"利",成親後能照應的就都會照應。

這裡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史合嘉的三子史琢文,娶了莊孟堯的侄女莊靜。

史合嘉如今還是御史大夫,他因一樁陳年往事,據說早在十幾年前就和陶家不相往來了。

而且史合嘉脾氣非常不好,性格偏執,任何和陶家過從甚密的人,也都被他一視冷遇。

可是,莊孟堯跟史家現在算是親家了,莊孟堯卻借兵給了靖安侯陶岱卓。

老佟和支長樂便都是江南兵營的人,他們就是因為被借兵而被靖安侯拿去隨便亂使喚了。

夏昭衣手指在桌子上面漫無目的亂畫,這是她思考問題時的習慣了,小手沿著桌子上的紋路描摹著,又隨意寫了個井字。

想了想,她起身喚來夥計,付了茶錢後,又順走了桌上沒碰過的糕點。

出門隨意將糕點給了幾個乞丐,夏昭衣便徑直朝東平學府所在的淮周道走去。

學府門前一片墨香,商鋪都以賣紙墨為多。

夏昭衣買了個籃子,再去這些商鋪裡挑了些紙墨,便去了學府後門。

後門依山傍水,有條小溪,落葉鋪在溪岸,金黃的一整條,煞是。

後門有不少人在走動,都是學府後院的雜事。

夏昭衣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引來了不少目光都看著她。

"女娃,你在這裡幹什麼的?"一箇中年男子走來,隨口問道。

"我在等人呢。"夏昭衣說道。

"等誰?"

夏昭衣一笑:"不告訴你。"

其實是她不知道,學府裡的幾位德高望重的先生,隨便來上哪一個都好。

"嘿,你還跟我賣關子呢?"中年男子笑著道,看向她籃子裡邊的紙墨,"你這些價格可不便宜啊。"

"我家少爺的。"

"你家少爺不要個小書童,要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呢?"

夏昭衣微頓,抬頭看著他,說道:"那我說錯了,是我家小姐的。"

"這還能說錯?"

"嗯。"夏昭衣應了一聲,便收回目光,不想要理他了。

中年男人又問了幾句,見她愛理不理,想將她趕走,看她一個小丫頭模樣,想想還是罷了,便自己走了。

更何況,能來東平學府讀書的人,他一個惹得起的都沒有,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夏昭衣坐在這邊,不急不躁的等著,她現在剩下的最多的就是時間,一天兩天的,都能夠等。

"哎喲喲,我的老腰。"一個呼聲這時從前邊傳來。

夏昭衣耳朵尖,一下子聽出這個聲音,抬頭看去。

邱先生被人攙扶著,從外邊的街道走來,邊喊著讓人慢點,邊伸手託著自己的腰肢。

夏昭衣見是他,有些無奈,是誰都好,怎麼會是這個老邱頭。

果不其然,不待她起身過去,老邱頭已經先看過來了,眉頭一皺,伸手指道:"這哪家的丫頭,跑這來像什麼話,走開走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