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不停地震動,幾秒鐘後她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

對面的男生不自然地咳了幾聲,沉聲道了一聲:“喂。”

陳禕頔到底還是妥協了,將所有的賭氣都憋迴心裡。

魏棶勾起嘴角:“你不生氣了?我給你發資訊你為什麼不回我?”

電話那頭靜了一瞬,有些小孩子氣道:“嗷!你這麼氣我,我還不能鬧幾天彆扭了?”

魏棶哭笑不得:“那你還生氣麼?要不我哄哄你?”

徐城,陳禕頔躺在床上沒什麼精神,他將手機隨意擱在枕頭上並且開了擴音,兩隻手拿著那封信,透過陽光好像就能看到裡邊的內容。

“有件事想問你,”陳禕頔沒有接魏棶剛才的話,反問,“你這信裡說的話當真麼?算數麼?”

魏棶一愣,穿衣鏡裡對映出她諱莫如深的童孔。

“問你話呢?”陳禕頔拖著尾音,冷漠中帶著一些迫人的壓力,“算數嗎?”

魏棶有些慌亂,想扯開話題:“你吃飯了麼?”

陳禕頔卻面無改色,穩穩當當地接住了被魏棶岔開的話題:“吃什麼吃!不吃,你不說過我是個成年人了麼?那我就不耍小孩子脾氣,我跟你好好掰扯掰扯咱倆的事。”

“這信上寫的‘等我回來,一切,如你所願。’,這三行字是你寫的吧?這一切如我所願,是我理解的那意思嗎?你回來之後什麼都依著我,什麼都答應我,那我要是想你和我在一起做我女朋友也行麼?再過三個月你也是成年人了,要對自己說過的話、承過的諾負責,你懂不懂?”

陳禕頔不停地暗示,說著說著就有了怒氣:“你也不是個小孩了,說話做事都要再三考慮你不知道?就好比你這次一聲不響地跑了算什麼?啊?為什麼就不能跟我交流交流想法,談談心什麼的?”

陳禕頔沒完沒了地說著,就好像是在借題發揮宣洩自己這些天以來的煩悶。

“……”魏棶搓了搓臉,彷佛在盡力剋制著自己脾氣,最後忍不住笑了笑,“信是我寫的,我當然對你負責。”

陳禕頔一噎:“……”

她這麼一說,換陳禕頔愣了。

這怎麼搞的好像他在逼她妥協就範似的?

陳禕頔在那邊條件反射般地點點頭,頃刻後又搖了搖:“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沒逼你,我跟你鬧著玩的。”

“我知道,”魏棶哭笑不得,“但我沒跟你鬧著玩,我認真的。”

陳禕頔臉色瞬間變了,也許是因為又驚又喜的緣故,他激動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有些說不出話:“那你,我,但是我——”

“你現在好好準備高考,等我回去就好。”

她原以為陳禕頔聽到這話至少會笑一笑,可是他卻異常澹定,聲音也很平靜:“嗯,懂了。”

等你回來。

——————

數日之後的某天,天已經漸暗,病房裡卻是燈火通明,魏棶擼起袖子坐在病床邊等著抽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病床襯托的緣故,她的臉有些許發白。

她安安靜靜地坐著,實習護士那有些哆嗦的手讓她哭笑不得,碰巧在病房裡最安靜、小護士最緊張的時候,手機裡突然傳出了一聲叫喚:“還沒好嗎?這麼慢!”

針頭還沒扎進去,護士手一抖,在魏棶手臂肘靜脈處的位置留下來一道血印。

這絲疼痛感讓魏棶有些猝不及防,她微微蹙著眉倒吸一口氣。

在一旁觀看的醫生臉色驟變,剛想呵斥護士,魏棶卻抬起手搖著頭向醫生禮貌示意,然後轉頭衝著護士笑了笑:“沒關係,換隻手繼續。”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說話啊艹……”

她一邊說一邊用另隻手去結束通話了電話,陳禕頔的聲音戛然而止。

魏棶換了只胳膊微微直起身子,點點頭示意護士繼續。

在白熾燈的照射下,魏棶的眼睛輕輕地閉合著,另隻手很自然地攤放在膝蓋上。

護士抽完血之後小心翼翼地給她綁上止血帶,最後忍不住道:“對不起,我......”

“沒事,”魏棶說,“你先去忙,我跟傅醫生說幾句話。

小護士應聲出去。

聽到關門聲後,魏棶站起身說:“傅哥,術中容易出現的問題以及預後情況您跟我說過,我都記著呢,這些就不要說給我爸聽了,你們醫生向來都是把最壞的情況說給家屬聽,別嚇著他。”

她語調平常,似乎一點也不覺得明天的手術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看到她臉上依舊是沒什麼表情,傅朝懷疑就算是現在立刻把她推進手術室,她可能都是面不改色地哦幾聲而已。

傅朝頷首不語,視線卻落在了躺在病床上的手機上,下一秒他那二十多年如一日紋絲不動的臉上竟然掛上了一抹笑:“不跟你爸說,那要跟你男朋友說一聲嗎?我看他很擔心你。”

魏棶並沒有說話,只是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

傅朝被她這一笑弄得愣了神,推了推眼鏡繼續道:“你和阿暄有段時間沒見了?她可能還不知道自己成天唸叨的小姑娘也變了很多。”

南北半球反季,魏棶一時沒適應過來所以最近有些感冒,連說話都帶著些暗啞的鼻音,但是這絲毫不妨礙她語調的和緩:“兩三年沒見了吧……對了傅哥,我手術的事你暫時不要告訴她,如果她知道了肯定恨不得一天給我打三十幾個電話,我現在已經被一個大傻子纏著每天必須一個影片電話,實在是受不住那麼多手機轟炸……”

傅朝動作一頓:“放心,我現在也聯絡不上她。”

“啊?”

傅朝明顯是不想解釋太多,隨口回答:“我跟你姐有點小誤會,她還說兩個月都不想跟我說話……”

“哦——”魏棶很善解人意,飛快地把傅朝從這個話題中給拉了出來,“傅哥你去忙,明天的手術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就是個旁觀順便打下手的,”傅朝看著她,“流程我比較熟,你有什麼問題要問我麼?”

魏棶搖搖頭,片刻後又張了張嘴但沒出聲。

“怎麼了?”傅朝發現她的不妥,走上前去輕聲問,“是有什麼顧慮麼?”

“我......”魏棶胸腔微微起伏,似乎是遲疑了幾秒之後才緩緩道,“全麻之後,多長時間能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