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收日到,滿目都是金黃,不說田地裡的苞谷稻穀,便是山間也染上了黃,而村裡每個人的臉上則是染上了笑,忙碌了一年終於可以收穫了,誰能不高興呢。

昨晚大家一起賞月的時候,梅阿爹就說了,讓顧南風今日就上山去割白草蓋房頂,顧南風昨晚想了下,還是決定先幫著家裡秋收。

梅家自己的田地不算多,但家裡從地主那裡佃了不少田地回來種,如今家裡種著十畝的水田,還有十幾畝地,光是這十幾畝地的苞谷,就夠他們忙活好幾天了。

隔日一早,梅家兩兄弟就要出門掰包穀了,顧南風也起了個大早,他跟在梅家兄弟後面,也拿了揹簍同人一起出門去,直到出了院門,他還跟在兩人後來,兩兄弟才反應過來不對勁。

“南風,你不用去地裡,你去山上割草就行了。對了,去山上的路還找得到嗎?”梅家村後山的路好找得很,也沒有什麼岔路,沿著一條大路進山,等到進山了那就是滿山的路了,全看自己要往哪裡走。

梅家大哥身子頓了一下,準備回頭帶人到進山口,可他剛回頭就發現,弟弟已經抓著人揹簍把人往回推。

顧南風被迫的往回邁了幾步,之後乾脆主動跑遠了,然後繞到道路上方,再然後直接跳了下來,跳到了兩人前面,直接往地裡跑。

顧南風心裡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建房的時候,好些活兒他都幫不上忙,他那時候再去割草也就行了,眼前家裡正忙著,他既然吃喝都在人家,自然要幫著人幹活的。

顧南風倔,兩兄弟只能由他,想著等到這趟回家,他娘自然有辦法讓顧南風乖乖聽話。

梅家的地,主要在三個地方,今早要去的那塊兒地離著家裡不遠,從屋子旁邊一條小路過去,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

這片地足有幾十畝,在一個大大的斜坡上面,幾人到自家地裡的時候,旁邊的地裡已經有人了。

秋日搶收莊稼可不是說著玩的,早出晚歸不說,甚至晚上都得藉著月色幹活,一整年的辛勞都在此刻有結果,可不能臨到頭出岔子。

掰包穀說來不是什麼重活,家裡孩子到了十一二歲也能幫著幹了。

幾人到了地裡,便趕緊開始動手,顧南風的揹簍漸漸滿了之後,天色才開始大亮,他也才看見離著他們不遠處的地方,是三個十來歲的孩子在幹活。

三個孩子,最大的也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最小的那個可能只有十來歲,但看他們動作都利落得很,顯然是幹慣了農活了。

顧南風手裡不停的掰著苞谷,心裡卻想到了他二姐了。

他二姐小的時候也苦的很,雖然是個姑娘卻是什麼活兒都要幹,不說掰包穀了,便是去田裡插秧也是要去的,而他大姐卻不用去。

顧南風心裡正想著事,眼前卻出現了一根包穀杆。

“甜的。”包穀杆和高粱杆一樣,都能當做甘蔗替代品。有些杆子水分足不說,還甘甜十足,另有一股獨屬於嫩包穀的清香,不說孩子了,掰包穀的時候,大人也喜歡嚼兩口。

但這苞谷杆子,也不是根根都甜,水分多。這都到了秋收了,杆子大多都黃了,汁水多味道好的杆子,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謝謝二哥。”顧南風笑著將手裡的苞谷杆子往嘴裡送,剛咬了一口,梅青山便接著說道:“一會兒大哥要回去,你跟著他一起回去,回了別來了,在家裡幫著阿孃做飯。”

“實在不行,就在家裡撕苞谷吧,這麼多苞谷可不能捂著不然得發芽,且家裡也堆不下。”農忙時候,停下來說幾句話都算是休息了,但這會兒他們剛下地也不累,梅青山一邊同人說話,手裡動作也沒停。

“苞谷放兩天沒事兒的,再說了家裡有阿爹和阿孃呢,阿奶他們也會過來幫忙吧?”梅阿爺和阿奶跟著大伯住,大伯家裡勞力多,但田地還沒這邊多,農忙的時候,阿爺他們就會過來幫幫忙。

可能是見顧南風說不聽,梅青山自己又是個嘴拙的,便不再開口了,只是去了他大哥那邊,將自己揹簍裡的苞谷倒在了他大哥揹簍裡,然後一圈圈往上碼,直到兩揹簍苞谷都裝在了一個揹簍裡,他大哥準備回家,他才示意顧南風趕緊跟上。

顧南風仍是不肯,只專心幹自己的活,梅青山沒法兒,便自己背了他大哥背上的苞谷,趕緊的回去了。

“你咋和老二一樣倔啊。”弟弟走了之後,梅家大哥一邊繼續幹活,一邊抽了些苞谷鬚鬚出來往顧南風這裡仍。

他覺得這兩人都是倔驢和死腦筋,一個能休息不休息,一個有人幫忙不讓幫,南風他又不是小孩兒了,掰包穀也不是多重的活兒,也沒啥。

地裡離著家裡近,一會兒的功夫梅青山就回來了,他再回來的時候,手裡便多了一根布條,然後拉了顧南風到一邊,給人纏到了拇指食指中間。

掰包穀都是一手卡住苞谷一手往下掰,便是再有經驗,時間長了手也會痛,有個東西墊著便會好很多。

手上纏了布條之後果然舒服了不少,顧南風連動作都加快了,這讓一邊的梅青山看見便偷偷皺了眉,他一時都不知道他這事兒做對沒有了。

三人今日下地早,兩兄弟來往幾次之後,太陽才曬到了地裡,等到太陽一出來,這頭上很傷的汗水便沒個停歇的流,加之包穀葉子偶爾會劃傷手,被汗水一浸便是火辣辣的疼,真是渾身都難受。

三個人忙了一早上,顧南風只負責在地裡掰包穀,兩兄弟則是既要掰包穀也要揹回家,等到巳時左右回家,家裡園子已經堆了一大堆的苞谷,瞧著像是小山丘一樣。

知道幹活辛苦,農忙的時候家裡的飯食都是好的,早飯梅阿孃炒了一盤子臘肉,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兒的給三個孩子夾,至於梅小妹倒是不用管,虧誰都不會虧她,她的豬油拌飯雖然不能日日吃,可兩三日總要給她蒸一次的。

早飯吃了臘肉,晚飯還有好吃的,梅阿孃還同他們說了,下午給他們烙嫩苞谷餅子吃。

先下苞谷都收成了,這可是今年最後一次吃苞谷餅子的時候了,這嫩苞谷磨成漿,然後往裡參上白麵放上糖,在鐵鍋上刷了油之後,做成手心大小往上放,烙的兩面金黃也就成了。

這樣的餅子可不比白麵餅子味道差,甚至更加美味,外面的金黃外皮香脆,裡面的細嫩的米漿清香,梅家兄弟特別是梅青山可喜歡吃了。

大多人一年忙碌,可不就是為了一張嘴,有好吃的幹活兒都能多幾分力氣和精神,三人吃了早飯又趕緊的下地了。

這會兒日頭還不是很大,等到午時之後,日頭最大最烈那個時候休息一個時辰便是了。

說是休息也不是真的直接啥也不做,農忙時可沒有閒下來的時候,大家都是見縫插針的幹活兒,一點時間浪費不得。

大概未時左右,三人從地裡回來,看見滿頭大汗滿臉通紅的顧南風,梅阿孃趕緊將人拉到了屋子裡,幫著人擦了臉還擦了擦身上之後,才往人手裡塞了個梨。

梅家兄弟可沒有那麼講究,到屋子邊的水溝邊,隨意的洗了把臉之後,拿著梨子就啃,這大熱天的,還是吃水分多的大白梨最舒服。

梅大伯家裡應該是也在忙著,阿爺他們今日沒有過來,三兄弟吃好了梨之後,便坐到了苞谷堆那裡,和家裡人一起撕苞谷。

苞谷這東西全身上下哪裡都是有用的,苞谷掰了之後,地裡的苞谷杆子可以砍回家燒火,苞谷杆子易燃火勢還大,用來燒水或者做頓簡單地飯最方便了,比柴禾方便不少。

苞谷掰回家之後,撕下來的苞穀殼子也可以燒火,還能喂牲口還有墊豬圈,苞谷芯子也能當做柴禾用,至於苞谷更不用說了,那是糧食啊。

撕出來的苞谷,會根據大小分開放著,小的立馬就要脫粒,大的則是會被束著掛到房簷下面,往後取用方便,還不易生蟲。

三人幫著撕苞谷的時候,還得給梅小妹收集苞谷鬚鬚,這苞谷鬚鬚可以用來編假辮子,村裡的小丫頭每年這個時候,頭上總會頂著一頭苞谷鬚鬚編出來的假辮子,一個個的年紀不大倒是臭美得很。

悠閒的時候時間過得快,撕了一個時辰的苞谷之後,日頭最烈的時候也過去了,三人又得出門了。

如此忙碌反覆的日子,過了四五天之後,地裡的苞谷終於全都收了回來,而家裡的苞谷也堆了滿地了。

最後一日,三人收工早,吃了早飯之後便不用再下地,一家人就圍坐在屋簷下面撕苞谷。

撕苞谷快得很,三人掰包的時候,家裡的人都在撕苞谷,今日應該就能全都弄好了。

苞谷撕出來之後,只要放在通風的地方,便不易發芽了。

且這幾日都是豔陽高照,沒了殼子的苞谷,苞穀粒幹得會很快,就更不會發芽了,如此,脫粒的事兒便是緩緩也沒事兒了。

苞谷收回家,顧南風的屋子也要開始建了,但在建房之前,顧南風還想先去一趟鎮上,他得買些東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