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之森,安倍晴明被自己的母親葛葉拉著手,聽她講述種種秘辛。

“您說的是酒吞童子?”

安倍晴明很快反應過來,母親葛葉說的是發生巨大變化的‘酒吞童子’。

“對。”

葛葉笑容燦爛,雖然此處沒有任何超凡之力存在,但僅僅憑藉她的笑容,就是一副絕美之畫。

“雖然我不知道眼前的‘酒吞童子’是誰,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屬於你現在的時代,他身負大羅之命,前來留下佈置,從而決定未來。”

“決定未來?”

安倍晴明臉上帶著困惑之色,他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葛葉拉著自己兒子的手掌,帶著他向乙女湖漫步而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即使大羅金仙,也不會選擇改變過去,這很難,不僅付出的代價極大,還有很大的可能會被時光反噬,得不償失。”

“所以祂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過去’留下佈置,這些佈置不會立刻啟動,而是一直等待到時光長河流到‘現在’的時間點,還沒有確定的‘未來’之前啟動,佔據先手,從而決定未來的走向。”

“而你現在,就是在‘過去’的時間點,你所經歷的一切,都已經發生過了,難以改變。”

即使是安倍晴明,也第一次如此細細聽說時光之道的奧秘,甚至得知如此有意思的天地玄機,對於他而來,還要超過知道自己‘有救’的喜悅。

“但這些‘佈置’本身不會改變‘過去’嗎?”安倍晴明好奇地問道。

“不會。”葛葉搖了搖頭,“這些佈置在過去之中存在,但只要沒有被人觀察到,就處於混沌的狀態,能夠避免擾亂已經發生過的時光。”

原來如此,安倍晴明若有所思地點頭,“那母親您的意思是?”

葛葉笑道,“你在這個時代死亡是既定的事實,無法改變,但我們可以靠著這位酒吞童子留下佈置,幫助你在‘現在’復活。”

安倍晴明眼前一亮,“泰山府君祭。”

······

高天原。

古色古香的神宮之中,一道道光柱化作座椅,從高到低以此排列,拱衛著中心的金色光柱。

光柱之中,一位婀娜的女性身穿金色的冕服,腦後懸掛著圓滿的日光,讓人看不清模樣。

“尊貴的天照命,霓虹國主冷泉不知天命,妄圖舉行泰山府君祭延長壽命,請天照降下神譴。”

一位上神越眾出來稟告道,周圍的霓虹之神們神色各異。

冷泉舉行泰山府君祭這件事根本無法隱瞞,所以冷泉也就大大方方的展露出自己的野心。

“我知道。”

天照平靜地說道,聲音沒有一點起伏,似乎這只是一件小事。

看來天照已經有所打算了。

山神大山津見眼中帶著一絲困惑之色。

如果他是天照,發現霓虹國主有不臣之心,還想要和須佐之男聯合,他一定會立刻剷除霓虹國主,換一個聽話的上去,這對天照來說不難。

但眼下,天照足足給了霓虹國主冷泉三天的時間,似乎就是想要等對方佈置好泰山府君祭的一切。

難道祂有別的目的?

想到這裡,大山津見心中升起一絲氣餒,雖然祂比天照還要早誕生,是伊耶那岐和伊耶那美之子,但是也就憑藉著霓虹神系,勉強坐穩了大神之位,這一輩子幾乎沒有前進的機會。

而天照,月讀,須佐之男三人不同,祂們得到了最多的世界本源,特別是天照,建立了完整的神朝,祂雖然還沒有觸碰到那一切時空永恆自在的祖神之位,但現在的實力早已深不可測,不是自己能夠窺視的了。

大山津見猶豫了一下,然後拱手說道,“天照命,這三天我搜尋了酒吞童子的資訊,但卻沒有找到他絲毫足跡。”

聽到大山津見如此說,周圍一位位霓虹之神們忍不住開口說道,“這妖魔猖狂,藉助須佐之男的力量斬殺了我等化身,奪取了我等神力,還請天照命一齊降下神譴!”

因為絕地天通,所以他們的神念被林默生完全斬殺之後,根本不清楚當日神薙之陣中發生了什麼。

在他們心中,須佐之男才是破壞神薙之陣的關鍵,區區酒吞童子根本沒有這個本事。

所以他們自然想要尋找到酒吞童子報仇,可惜的是,這些天,無論他們使用什麼方法,都察覺不到任何酒吞童子的資訊,即使想要報仇,也找不到人。

聽到酒吞童子幾個字,天照微微側目,“還沒有找到嗎?”

大山津見躬身說道,“是,還請天照命洞察天機。”

天照閉目了一會兒,隨後開口說道,“不用,泰山府君祭,他一定會出現的,到時候自有分曉。”

“原來如此,天照命是想要將這些妖魔一網打盡。”

一些上神在心中猜測道。

······

富士山山腳下,冷泉身穿華貴的國主服,他抬頭看向遠處,夕陽西下,將富士五湖染成緋紅色,另外一邊,青冥的天空中,一顆顆星辰閃耀。

“太陽終於落山了。”

冷泉感嘆道,泰山府君祭舉行之時,必然是在夜晚群星璀璨之時。

他身邊,身穿隆重的陰陽道狩服,蘆屋道滿同樣面帶感慨,“是啊,太陽終於下山了,今日之後,陛下必將掙脫牢籠。”

冷泉病態的臉上帶著玩味,“掙脫牢籠到不一定,但至少不用再受這位置的折磨了。”

他從旁邊的侍從手中莊重地接過三神器,佩戴在身上。

那是一柄十拳長劍,一面青銅古鏡,一枚純白勾玉。

冷泉將勾玉和長劍分別佩戴在左右,然後雙手捧著青銅古鏡。

當他裝飾好這三神器之後,一瞬間,他就由人蛻變為神,浩瀚的神力不斷從體內湧出,輻射四方,周圍的人,包括蘆屋道滿,都壓低了身體。

蘆屋道滿低著的眸子眼中閃過震撼和貪婪之色,“這就是完整的三神器嗎?能夠讓人蛻變成神的偉力。”

冷泉身上的力量不斷暴漲,不過他卻沒有流露出高興之色,反而帶著痛苦扭曲的表情,不過這種痛苦和扭曲被他極好的控制住,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驅使三神器,自然知道代價。

三種截然不同的神力在身體之中衝撞,藉助這具特殊的神降之體,展現在根本界之中。

歷代霓虹國主也是神降之體,而且是最好的神降之體,他們本身就是神人結合而生,天然可以容納神性,不過容納神性還遠遠不夠。

冷泉身體之中的人性與此地的地脈龍氣結合,壓制體內三種截然不同的神力,讓它們能夠暫時安分守己,被自身掌握。

完整掌握了三神器之力,冷泉周圍的虛空之中發生了異變,他頭頂之上的氣運之海綿延無際,與眼前的國度徹底相合,氣運如同浪潮起伏,有虛幻的大日和銀月升起。

此時的冷泉,在絕對的力量上還要高過一位位大神,特別是面對霓虹的大神,他更有碾壓的態勢。

冷泉看向旁邊的蘆屋道滿,似乎想要用談話緩解身上的疼痛,“你現在知道為什麼高天原明知道我要舉行泰山府君祭,也不出手阻止了吧?”

蘆屋道滿頭低得更深,“陛下神威,統御三神器之力,乃是這片國土之神,除了天照命親自降臨,高天原諸神不足為慮,而有須佐之男命守護,天照命無法親自出手。”

“是啊,天照無法親自出手,如果只是高天原的眾神前來阻止,那麼他們只會得到一個結果,那就是被打爛的霓虹國土。”

冷泉眼中瘋狂之色越發深重,“他們可不想要和我這個瘋子同歸於盡,所以他們只能夠等,等我在舉行泰山府君祭最關鍵的時刻,無暇他顧,那就是剷除我最好的時機。”

“對了,酒吞童子在何處?”

蘆屋道滿皺眉道,“臣不知,我詢問了須佐之男命,祂也沒有給出回答。”

冷泉一愣,然後哈哈大笑道,“不知道好啊!”

說罷,他看向遠處,夕陽的光輝已經完全沉入地面之下,僅僅留下少許的餘暉,天空被漫天群星佔據,明月僅僅只有晦暗的光輝留存。

他體內,代表天照和月讀的力量處於最低谷,不過這也是最好的時機,冷泉不再猶豫,提著一盞蓮花燈,和蘆屋道滿進入深黯的洞穴之中。

穿過幽冥鬼神壁畫,來到神荼鬱壘神像之前,冷泉看向面前森然隆重,似乎永恆不變的泰山府君殿感嘆道,“即使像泰山府君這樣的古神都會有沉睡的一天,這天下哪有永恆不死之人?”

他們能夠舉行泰山府君祭,就是在霓虹的幽冥之中發現了這座蘊含了泰山府君之力的神殿,即使研究了幾百年,他們仍然沒有完全弄清楚這座泰山府君殿全部的奧秘,只能夠確定一件事,那就是泰山府君,這位華夏的幽冥之神狀態很不好。

甚至連祂的性命都消失在時光之中,僅僅留下尊位和神力還在響應信徒。

冷泉為了舉行泰山府君祭,自然用心研究過整座宮殿,不過他和歷代霓虹國主一樣,只能夠看到表象,看不到更多的本質。

他也看過先祖們的秘典,其中有關於這座宮殿的猜測,最可信的一條就是,遠古之時,華夏發生了一場波及巨大的幽冥之戰,在這場戰爭中,即使是強大的泰山府君也完全敗北,同時讓自己陷入危難的境地。

他渡過大海,來到了霓虹之地,這個時候,母神伊耶那美才因為生下火神而死沒有多久,於是泰山府君在霓虹幽冥之中接待了母神伊耶那美,並且將自己一部分神力傳遞給伊耶那美,讓伊耶那美成為霓虹的幽冥之主。

這也是為什麼在神話記載中,那位款待伊耶那美的第一任幽冥國主沒有留下任何資訊的緣故,因為那個時候泰山府君已經虛弱到連自己的姓名都無法留下了。

至於泰山府君為什麼幫助伊耶那美掌握霓虹幽冥之國,這應該是涉及到泰山府君本身的復活,其中的隱秘,恐怕只有伊耶那美自己才能夠知曉。

冷泉收斂心神,將目光重新凝聚到眼前的儀式之上,泰山府君的目的是什麼他不用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知道的就是泰山府君能不能夠幫助自己完成心願。

祭臺的十二個方位,各擺放著相應的祭品,這些祭品之中,有國運凝練而成的五色土,有遠古神祇的骸骨,有強大的神器,甚至還有小千世界的核心碎片……

冷泉為了幫助自己舉行泰山府君祭,幾乎是將霓虹諸多世界上百年收集到的家當一次性拿了出來。

蘆屋道滿侍立在冷泉身邊,得到冷泉默許之後,他手中出現了一卷金色的書帛,他用標準的古代漢語,抑揚頓挫地誦唸書帛之上的禱文。

隨著禱文在幽深的宮殿之中響起,一股幽晦,宏大,亙古不變的氣息緩緩復甦,這股氣息就像是從冬眠之中才清醒過來的猛獸,帶著些許迷茫,小心翼翼地探查周圍的環境。

蘆屋道滿繼續唸誦著禱文,他眼中狂喜之色難以掩飾,僅僅只是舉行整個祭祀,到現在,他就獲得了難以想象的好處,身體之中盤旋的詛咒之力在泰山府君之力的滌盪下一點點消散,整個人也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一樣。

這片幽冥碎片外不遠處,三尊神祇彼此並立,卻又相互對峙,他們忌憚地看向不遠處的宮殿,但是內心之中又有著難以掩蓋的貪婪。

須佐之男看向自己的姐姐天照,冷笑道,“你放任了這麼多代霓虹國主舉行泰山府君祭,現在究竟試探了多少?”

泰山府君祭耗費巨大,對於霓虹而來,傾舉國之力,花費幾十上百年,也不過舉行一次,而舉行之人,絕大多數都是霓虹國主。

天照回答道,“唐代以來,加上這次,我一共舉行了四次,但大羅之道博大精深,我前三次雖然有收穫,但也如同盲人摸象一樣,只能夠得到一些皮毛。”

須佐之男若有所思,“所以你這次找我和月讀,就是想要得到更多,甚至是泰山府君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