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捲動黯淡的夜色,帶起一抹抹陰影。

陰陽路五里外的鬼市。

這裡因為生人稀少,再加上週圍有著陰陽鬼王庇護,所以陰鬼聚集,夜晚形成鬼市。

當然其中也不只是陰鬼,有借用幻形之術,賊眉鼠眼的黃家仙,有長滿樹藤,如同猴子的山精,有手指帶蹼的水猴子,千奇百怪,不一而論。

不過此時,這些能夠嚇得普通人肝膽俱裂的妖魔鬼怪都一臉緊張地看向鬼市大門口。

鬼霧升騰,赤豔豔的大旗隨著陰風招展。

陰兵夜巡,生人退避。

而這上百陰兵之前,竟然有一生人騎著黑彪,閒庭散步打量過來。

他身量極高,即使騎在五米長的黑彪之上也不顯得矮小,剃著近乎錚亮的光頭,一手摟著前面如同山鬼般的倩女,一手持青龍偃月刀。

不等人阻攔,黑彪直衝衝地衝進了鬼市,林默生掃了一眼鬼市。

這裡就像是古時候的攤販一樣,每個人都可以掛著一盞赤紅色的大燈籠擺攤。

而他旁邊一個攤位上,五大三粗,面色靛青的厲鬼攤位上,用一柄柄倒勾懸掛著一塊塊人肉。

林默生一腳踹翻這個攤位。

嘩啦聲中,本來被林默生氣勢震懾的靛青厲鬼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氣。

它咆哮一聲,剛剛想要伸出利爪。

突然銳利的刀鋒壓住它的肩膀,恐怖的力量直接將它壓倒在地上,跪在一堆人肉之中。

靛青厲鬼抬頭,對上林默生那一雙黑色的眸子,色內厲荏地說道,“你幹什麼?這裡是鬼市,你敢壞規矩?”

林默生手中關刀揚起,斬落厲鬼頭顱,然後他裂開嘴,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還有誰想要和我講規矩?”

他身後,甘子泰舉起手中大旗,“殺!”

軍旗所指,才凝聚軍心的陰兵們或許打不了逆風仗,但順風仗還是打得來。

吼聲化作驚雷,“殺!”

夜色寂寥,群鬼無言。

······

遠處叢林之中,兩隻小狐狸探頭看向鬼市的方向。

其中黃色的狐狸吐槽道,“他比惡鬼還要惡鬼,祖奶奶還要讓我們關鍵時候幫他,我們能幫他幹嘛,助紂為虐嗎?”

他轉頭看向旁邊雪白的狐狸,“寶姐姐,我們回去吧。”

白色的狐狸突然發出呵呵的笑聲,“這樣的男人,騎在身下才有意思。”

黃色的狐狸忍不住雙手捂臉,完了,寶姐姐又變黑了。

······

林默生召叢集鬼,大大咧咧地靠在黑彪身上,坐在鬼市中間的空地上,“以前的規矩我不管。”

“但現在,這座鬼市我林默生罩著,我就立兩條規矩。”

“第一,不能賣活人血肉。”

“第二,鬼市內禁制爭鬥。”

群鬼們心懷鬼胎地看了林默生一眼,面前這個活人厲害,它們決定暫時虛以為蛇。

不過林默生定下的規矩,它們顯然是不想要遵守的。

鬼市賣活人血肉,連媽祖廟都禁不了,它們才不信林默生能夠禁止。

林默生環顧了眼前的陰鬼一眼,明白它們在想什麼,不過這種事情確實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他現在只是先立下一個規矩。

至於它們想不想遵守自己的規矩,那就要問問自己手中的刀答不答應了。

近代有句話說得不錯,沒有強權的正義不過是虛偽的遮羞布。

但僅僅只有強權卻又不夠。

人生而有智,所以不能夠不教而誅。

林默生擺了擺手,“如果聽懂了,就下去吧。”

群鬼們在陰兵的包圍下敢怒不敢言,最終還是對著林默生拱手,化作一道道陰風,消失在夜色之中。

······

遠處一雙雙窺視的鬼眼也看到了這一幕。

赤發鬼王攔住一隻鬼魅,對方見到是赤發鬼王,立馬跪倒在地上,“赤發大人,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今天晚上陰陽路鬼市來了一狠人,壞了規矩,不知怎麼的,陰陽大人沒有出現······”

它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赤發冷哼一聲,“陰陽?恐怕他再也來不了了!”

來不了了?

那鬼魅臉色變了數變,聯想到今晚上半夜隱隱傳來的打殺之聲和雷霆之音。

頓時明白了過來。

不過沒有等他追問,就見赤發鬼王問道,“我且問你,今日你見的那活人受傷嚴不嚴重?你們就沒有聯合起來反抗一番?”

鬼魅略作思考,苦笑道,“對方氣焰滔天,身後跟著上百陰兵,一刀就斬了青面鬼,我們哪敢試探啊?”

“廢物!”

赤發鬼王怒吼一聲,不知道說得是陰陽鬼王,還是眼前的鬼魅。

他猶豫了一下,這個時候旁邊的軍師說道,“鬼王大人,如今天色將明,我們還是先且收兵,從長計議。”

赤發鬼王無奈地點了點頭,這就是陰魂的缺點,就算心有餘,但絕大多數的時候卻天時不許。

陰陽鬼市之中,遠處晨曦的微光將天空泛起一層淺淺的魚肚色,龍婆領著陰兵們先回陰陽路的老巢,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林默生揉了揉素攀的頭,順著她的秀髮理了理,“該回去了。”

素攀卻一把抓住林默生的手,如同小雞般,幸福地在林默生臉上啄了一下,“不,我想要陪你看日出。”

“看日出?”林默生捏了捏素攀的臉頰,“伱小腦袋瓜子裡想的什麼?等你成為鬼仙之後還差不多。”

“等等,你不會已經?”

素攀突然站起身來,不等林默生拒絕,笑著說道,“相公,我還沒有給你跳過舞。”

她猶記得前幾日,林默生看到狐族舞女那依依不捨的模樣。

不等林默生拒絕,素攀自顧自地跳了起來。

上玄下黃的天色之下,有倩影翩然起舞。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朝陽初升,萬道金光照耀在素攀透明雪白的肌膚之上,金銀二色的佛性和陰德交織成肌膚血管,純淨的少陽之氣化作血肉骨骼,黑色的城隍印凝聚成為跳動的心臟。

這一刻,她已經不再是月夜之中守著相公的小女鬼,而是神,可以陪自己男人看日出的城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