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節剛過,代家就接到了一個噩耗。他們的秘密港口被鄭和給端了。

三十多條船無一倖免,損失的貨物和金銀超過四十萬兩。

錢財事小,關鍵是船,這三十多條船和一千多水手,是代家幾十年積攢下來的老底子。

沒了這些東西,代家徹底失去了航海的能力,從此將徹底無法跟其他勢力在海上爭雄。

這個訊息是代家的老爺子告訴代德清的。

“咱們家在海外還有這麼多船,我怎麼不知道?”代德清第一時間是提出疑問。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有什麼大驚小怪?”代德海冷冷的說道。

代德海五十多歲,身材矮小精悍,兩個眼睛如同狼一樣瞟了一眼代德清。

換作以前代德清一定嚇得渾身哆嗦,這個哥哥性格陰狠暴虐,他有很多慘不忍睹的記憶。

只不過現在,代德清優雅地端起茶碗,輕輕地啜了一口,不再把他當回事兒。

“我是不配知道,但是我猜猜,是不是老十八那個叛徒知道,然後就被鄭和給端了。

可是老十八為什麼要背叛?知道老十八背叛了為什麼還不換個地方?誰的過錯?”

代德清放下茶碗,輕蔑地盯著代德海問道。

代德海一掌拍碎了桌子上的茶碗,豁然而起如同一條餓狼兇猛地盯著代德清。

卻被自己的父親一聲輕微的咳嗽生生攔住,雖然牙齒咬得兩腮不斷跳動,但是還是緩緩坐了回去。

“此事也未必因老十八而起,徐欽不過是把他當作要挾我們的籌碼,就算是老十八說了地方,徐欽也未必能夠讓鄭和跑一趟。”

老者咳嗽一聲之後開口了,他不相信徐欽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讓鄭和帶著下西洋的船隊,偏離航向專門跑一趟。

“倒黴的不只是我們一家,福建、廣東那些傢伙也一樣倒黴。誰知道鄭和為什麼突然改變航向。那裡本來不該是他去的地方。”

代德海陰沉的說道。

代德清冷笑一聲,解釋就是心虛。這位哥哥現在虛弱了。以前他哪裡會說這麼慫的話。

趁著這個機會也許可以弄死他,不過需要小國公配合。此時代德清起了別的心思。

“沒了船,沒了那些東西,南方那些大名恐怕跟我們就不親了。那些倭寇也要回頭咬我們。”

老頭子分析當前的狀況。

代德海聽了之後臉色難看。

“其實也沒有改變什麼,倭寇本來就要除掉的,也不怕他們齜牙咧嘴。我們自己沒了船隊可以借雞生蛋。”

代德清侃侃而談,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

“如何借雞生蛋?沒有船,沒有貨物,到不了日本,我們拿哪隻雞生蛋?”

代德海陰冷地對代德清怒視。

“海蕃司……”代德清好整以暇地回應。

代德海一愣,那是個什麼東西?他從外面剛回來,自然不知道朝廷中的事情。

但是老頭子明白了。

“你是說海蕃司的主官會是徐欽?”他立即想到了關鍵。

“是的,徐欽身邊的夏先生,已經明確告訴我這個訊息,只要開衙之後聖旨就會下來。

而且他還答應給我在海蕃司謀個一官半職,市舶、巡檢、造船廠、堪核所任憑我挑選。”

代德清自信地說道。

老頭子眼神雪亮,竟然在水潤美婦的攙扶下站起來了。

“好,好個借雞生蛋,用不了幾年,海蕃司就是另外一個鹽課提舉司。到時候去日本多少船都有。”

老頭子激動地說道。

“所以,現在我們需要把倭寇交給徐欽,讓他坐穩這個位子,日本貿易這塊肥肉,不用我們刻意推動,他自己就著急了。”

代德清輕鬆的說道,看著代德海那表情,心中無比暢快。

“好好去做,家裡一切資源任你調動。”老頭子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代德清激動萬分,差點原地跳起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待遇。

等到代德清走了,代德海徹底萎靡了,剛才不過是強撐而已。這些兄弟之間的競爭十分殘酷。

稍微露出頹勢,就會被人無情對付,甚至弄死。自己對付代德敏的殘酷,很可能在自己身上重演。

“父親……”代德海疲軟地用近乎哀求的聲音說話。

“失去船隊不完全是你的責任,可是畢竟是你出事了,那就免不了要吃苦。海蕃司籌建一定缺人,你去當個船員吧。”

老頭子輕聲說道,就這樣把曾經不可或缺的兒子給打發了。能不能東山再起就看他自己的覺悟和見識了。

“海蕃司……”代德海眼神終於明亮了一點。

他很快明白了父親的深意。

整個應天府都在討論上元節在皇宮的所見所聞,據說當晚皇宮之內宛如仙境。

尤其是那壯美的煙花,讓人津津樂道,據說當時半個南京城都看見了。

還有好多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對著皇宮頂禮朝拜,以為是祥瑞神蹟。

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都察院的一位御史,和當朝首輔楊士奇的侄女,相互拿了對方的燈謎。

幾千人之中唯一的一對,簡直是月老親自拉紅繩。據說楊士奇已經把那位御史請到家中賞燈。

雙方都很滿意,已經準備談婚論嫁了。一時間傳為美談。

當然在這美談之下也有很多不如人意,比如一位才子看上了一個商人之女,但是一打聽之後就立即退卻。

很明顯看不起人家的出身。

不過也有好的,商人之子看中了一位三品官的庶出女兒,商人耗不過兒子哭鬧,戰戰兢兢地請人詢問。

沒想到人家竟然有意思,接下來在厚禮開門的情況下,竟然快速定親了。

上元節之後,趁著大家沒事,各家的女眷快速走動,尤其是摘星樓的麻將局就沒斷過。

姑娘小姐和風流才子被一對對撮合,看中的,沒看中的。徐欽主持的上元佳節終於成了一場相親大會。

青樓小霸王成了月老。當然沒有人說他的好,都把這件事算給了朱棣。

滿朝文武都感謝陛下,為這些適齡的男女青年解決婚姻問題。上元佳節紅鸞星動,好意境。

平時這些朝廷大佬,哪有時間安排兒女婚事,現在藉助上元節門當戶對地見一面,如果滿意再商議麼。

如果不滿意也不傷了和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終於有了一絲絲鬆動和自由。很多人已經盼著明年的上元佳節了。

朱棣樂呵呵地當了一把神仙,雖然月老神位不高,但是終究是好神仙。

“徐欽呢?”朱棣開心之餘問起了始作俑者。

“回陛下,據說當天就病倒了。現在還在家躺著呢。”王忠說道。

“嗯,當天朕就看他不好,也夠辛苦的,讓太醫院派人去看看。”朱棣感慨,竟然把這個孩子給累病了。

他哪知道,是徐欽嘴賤,非要親小郡主被傳染了。

太醫來的時候,徐欽已經大好了。雖然還有點鼻音,不過已經吃啥都香了。

“回去跟陛下回稟,就說我病得不行了,沒有大炮、火藥和船是好不了啦。”徐欽跟太醫胡扯八道。

“一副柴胡湯就好了,至於那些東西,我看不必了。”

老太醫根本不怕他,給徐輝祖開刀的就是這位。

徐輝祖見了也得以禮相見,這年頭救命之恩不是鬧著玩的。

“胡太醫,不要聽他胡說八道。難得來魏國公府,就不要走了,中午我陪您喝兩杯。”

魏國公在旁邊說道。

“喝酒就算了,宮裡還走不開。不過火鍋底料要是有多餘的可否給點,另外小國公帶的那蒙面的面巾,據說可以隔斷風寒,不知……”

老太醫說道。

“有,都有……”魏國公徐輝祖客氣地說道。

徐欽很生氣,我病好了你來了。啥也沒幹就從我家帶走這麼多東西。

不用說口罩這東西就被這老家賊給惦記上了。

“小國公,這面巾果然能隔斷風寒?”老太醫心心念念地問道。

“完全隔斷不大可能,不過總能有七八成作用。如果雙方都戴著,應該能。”徐欽說道。

老太醫從徐欽家裡帶走了口罩,以及口罩的製作方法。但是打死就叫面巾,說口罩不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