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海礁埋頭苦練騎射技術的時候,週三將軍與顧將軍都聽說了他在江洋大盜落網案中的“功勞”。

雖然海礁沒有張揚的意思,但柳家大車店的掌櫃卻是個實在人。他因為告發有功,得了官府與衛所的雙重獎賞,過些日子還會再添一筆江南地方官府發的懸賞獎金,每天都喜氣洋洋的,對手下人也更加和氣大方了。對於曾經提醒過他的海礁,他自然也不會忘記,三番幾次在人前說,當初真是多虧海家小哥告訴他那幾個人可疑了,否則他也佔不上這個大便宜。

聽到他話的人多了,訊息自然就傳到了衛所的將軍們耳朵裡。

週三將軍與顧將軍找守城門的衛兵一打聽,便知道海礁確實有一份功勞在。若沒有海礁提醒,城門口的衛兵們雖然上報了那幾個逃犯的可疑之處,卻不會那麼快發現他們的真實身份,而柳家掌櫃也不會及時警惕起來,給他們尋了個方便官兵行動的住處。到時候肅州衛想把人抓到,還要費一番手腳呢,說不定還會有人受傷。要知道,那四個江洋大盜的身手著實不凡,否則也不敢去劫官銀殺官兵還逃之夭夭了。大家能這麼輕鬆地把人抓起來,海礁給柳家掌櫃出的好主意必須記上一功。

將軍們都覺得,海礁不吭聲不邀功,是孩子謙虛低調,卻不能因此就把他的功勞忽略過去。正式的獎賞是沒有他的份了,但他們可以自掏腰包,另給孩子一份禮物,算是他機智與警惕的獎勵。

於是,週三將軍送了一整套精工細制的上好皮甲,只比海礁眼下的身量略大一些,過兩年他就可以穿了。

顧將軍送了一把上等上力好弓,雖然不是目前的海礁能拉得開的,卻也是鼓勵他好生練箭,將來成為神箭手的美好祝願。

肅州衛裡其他幾位曾經指點過海礁騎射技術的將軍們湊了一套新馬具給他,劉恪仁那邊送了一副好箭,就連兩位沒怎麼跟他打過交道的地方官員,也合夥送了他一對好皮靴。

海礁把全套武將的行頭都湊齊了,還能給自己的愛馬添一副新披掛,哪怕其中好些東西不是他目前的年紀能用的,也依然令他驚喜不已。

他開始有些捨不得肅州城了。

雖然這裡曾經給他帶來了許多傷痛,但記憶中也有許多溫情喜悅。上輩子失去的那些,這輩子都得到了彌補,似乎連過往的傷痛,也變得模糊起來,回想時也好象沒那麼痛了。

這些感受,海礁沒辦法跟其他親人說,只有跟小妹海棠可以講一講。

海棠也願意聽他傾訴,而且聽得挺認真的,每次都能給予合適的反饋,令海礁心情更為愉悅了。

只是他傾訴得多了,海棠便不可能每次都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專心聽他講話,常常是邊聽邊做。海礁大約也知道自己有些囉嗦了,不好意思向妹妹道歉,便尋個藉口轉移話題:“小妹都在忙什麼呢?這兩天怎麼好象總是在畫畫?”

他記得前天小妹就在屋裡畫花枝,昨天也在畫花枝,今天換了一種花,但還是在畫花枝。好象除了練騎射做女紅以外,妹妹每天就忙著畫花枝了,這是為什麼?祖母給小妹佈置了新功課麼?

海棠便告訴他:“不是阿奶給我佈置了新功課,這是陸爺爺教我畫的。他對我學畫的進度很滿意,說我有天賦呢,因此最近一直在教我畫各種花卉圖案。”

海西崖即將調離肅州,連帶海礁將來的事業規劃也起了變化,原本為了讓他在兩年後能順利進入邊軍任職而設定的兵法謀略課程,似乎就不需要那麼急著上了。

曹耕雲與陸栢年放鬆了許多,也開始為即將到來的長途旅行做準備。陸栢年閒暇時,想起了曾經答應過要教導海棠繪畫,便把孩子叫過來問問功課,卻意外地發現,海棠學畫的進度比他預計的要快很多。

從海棠在過去一年學畫的作業來看,她最初只是照著他給的畫冊進行簡單的臨摹,然後就開始在原畫的基礎上稍作修改,修改的成果起初還有些呆板,慢慢的就越來越靈動,後來她便可以自行畫出一幅全新格局的花卉圖來了。

陸栢年對海棠這個學生並不上心。倒不是他瞧不起女學生,只是海西崖之妻馬氏託他教導孫女繪畫時,要求僅僅是讓孩子學會畫花樣子而已,根本沒指望她有什麼成就,好象能畫出稍複雜些的繡花圖樣,再把字寫得工整一些,就已經是書畫精通的閨中才女了,完全沒有讓她象男兒一般正經學畫的意思。陸栢年心致缺缺,卻不好駁回馬氏的請求,便只是簡單將自己畫的花卉植物畫冊交給海棠,偶爾指點一下筆法,便由得孩子自己搗鼓去了。

海棠能畫得象模象樣的,而不僅僅是停留在繡花樣子的層次上,著實令他驚喜。

如今陸栢年並不忙碌,便有閒心多指點一下女學生了。哪怕主要學的是花卉圖案,也有千萬種變化可選。等各種花卉畫熟了,再朝花鳥魚蟲的方向發展一下,也是可以的嘛。

於是海棠每天要完成的繪畫功課就翻了倍。不過她本人並不在乎,反而有些樂在其中。能有藉口逃避一下女紅作業,她何樂而不為呢?她都開始有些後悔了,她在針線活上的“進步”速度似乎有些太快了,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連衣裳鞋襪都可以自己做了,以至於祖母馬氏對她產生了過高的期望,給她佈置了許多新任務,讓她幫忙做家裡人的秋冬新衣。早知如此,她還不如表現得笨拙一些呢……

就在海棠剛剛幫祖母馬氏把祖父海西崖與哥哥海礁的秋季新衣都完成後不久,德光三十一年的秋天,也降臨到了肅州城。

肅州今年糧食大豐收。不僅僅是新種的玉蜀黍,就連原本本地慣種的糧食,產量也比往年有所提升,大概是因為過去一年沒有戰事,只有零星小衝突,不曾波及到糧田的緣故。城裡城外一片喜氣洋洋,就連肅州衛上下,也是人人歡喜。

有了這一年的糧食豐收,再有胡人賠償的糧食與物資,以及這幾個月賣出去的玻璃器皿與葡萄酒帶來的收入,肅州軍民今年能過一個好年了。

由於城裡接連捉住了逃亡的江洋大盜與胡人奸細的緣故,肅州衛加緊了城裡城外的排查,周邊的千戶所、百戶所也時時四處巡防,謹防有宵小流竄,肅州境內今年的治安也比往年有所改善。

如今州中軍民百姓既能吃飽喝足,生活也算安穩,誰會不高興呢?無論是官衙還是衛所,今年聽到的誇獎聲都比往年翻了一倍不止。

就在這一片欣欣向榮的氣氛中,海西崖的調令終於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