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發生在下午六點左右。

這個時候陸安正在餐廳和張龍曾凡慶一起吃飯,並聽取他們關於下午對魏德正的審訊彙報,就見趙虎突然急匆匆的過來告訴陸安出事了。

“巡視組已經到了,現在正在會議室裡聽取縣紀委的案情彙報。”趙虎說。

陸安初聽到這個訊息是很驚訝,因為不是說巡視組明天才到嗎?

但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顯然是那位小嚴主任不放心,擔心這一晚上自己這些人給他使絆子,所以玩了一出突然襲擊,目的是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在自己沒有準備或者準備不充分的時候突然到場,就能接手最真實的案件。

陸安笑著搖了搖頭:“這位小嚴主任呀,還真是機關算盡好聰明!只可惜他小看了我們,小看了葉處長,也小看了省紀委的紀律。”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趙虎又問。

這個問題陸安都樂了:“什麼怎麼辦?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要配合巡視組工作嗎?”

趙虎幾人這才想起來,只是決定歸決定,現在真遇到了還是相當意難平。

陸安想了想起身,決定還是去見見巡視組和那位小嚴主任:“畢竟從級別上來說人家是領導部門,他可以搞突擊,咱們還是得懂規矩。”

其實巡視組是省紀委內部一個非常特殊的部門,嚴格來說他沒有級別,但由於組長大都由實權副書記兼任,並且直接向省紀委書記和省委彙報,因此在省紀委內部都是見官大一級,哪怕嚴季安和陸安他們一樣只是基層幹部,仍然稱得上一聲領導。

於是陸安找了黎瑞祥,然後準備一起去找巡視組彙報工作。

巡視組正在二樓會議室裡聽取縣紀委的工作彙報,可陸安他們才到樓梯口就被人攔下來了。

攔住他們的是一個穿著褐色中山裝的中年人,他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俯視著陸安幾人,帶著高高在上的傲慢。

據趙虎的小聲介紹,陸安知道這個人名叫高耀文,是巡視組裡的一名科室主任。

“平江縣紀委是怎麼做的工作?明正招待所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能隨便讓外人和閒雜人等進來?”

高耀文先痛斥了縣紀委一番,然後才看向陸安一行人:“這裡不是你們能隨便進來的,趕緊出去。”

這話很明顯就是故意說給陸安他們聽的,畢竟一來這裡是縣紀委內部的招待所,平時並不對外開放;二來他們都已經到了平江,哪還能不知道陸安他們的事呢?

就算不認識陸安這個新人,但趙虎張龍幾人可是熟面孔,交接案子的時候打過交道。

因此趙虎當時就惱了,他站出來大聲回答:“我們是省紀委第三監察室的幹部!”

高耀文似乎這才想起來一樣:“原來是你們,現在案子已經由我們巡視組接手,你們可以回去了。”

高耀文說著還隨意擺了擺手,那種嘲弄的打發溢於言表。

陸安按住了趙虎他們,自己上前:“同志你好,我是三處行動組組長我叫陸安,平江縣建業局副局長魏德正的貪腐案的相關情況我需要向巡視組彙報。”

高耀文不屑的笑笑:“這個事情啊,現在嚴組長正在聽取平江縣紀委的彙報,不需要其他彙報,你們可以回去了。”

行吧,既然巡視組這個態度。

陸安也沒得說,乾脆利落的轉身帶著趙虎幾人準備走人,自己只是照章辦事,也不是非得上杆子去攀附你嚴季安。

但這時高耀文似乎還嫌不過癮,又大聲對旁邊幾個縣紀委工作人員下命令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告訴你們,這次的案子是受省紀委領導高度關注的大案要案,你們一定要給我把好關守好門,把這個招待所給我清理乾淨了,絕對不能有任何閒雜人等靠近!”

好傢伙,這還追著來了……

既然上樓上不去,陸安他們幾人回到餐廳裡。

屁股還沒來得及坐下,幾人的洶洶怒火就爆發出來。

“太過分了,就算他們是巡視組,他嚴季安是嚴書記的侄子,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吧?”

“搶了我們的案子還不算,還搞這個突然襲擊,還要把我們趕得遠遠的,什麼閒雜人等,他巡視組才是閒雜人等好吧!”

他們也同樣為陸安抱不平,好歹陸安也是葉向高欽點的組長,結果現在嚴季安連面都不見,只派個高耀文就打發了,這把他們三處當什麼了。

“這是給我一個下馬威呀!”陸安說。

趙虎問陸安道:“組長,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要打電話給葉處長彙報嗎?”

陸安思慮片刻然後說:“還記得中午葉處長對我們的要求嗎?讓我們留在平江縣好好配合巡視組的工作。”

“可是現在是巡視組看不上我們,不要我們配合工作呀!”黎瑞祥抱怨道。

“那是巡視組的事,我們還是要聽安排。”

見幾人都一臉憤憤不平的表情,陸安接著給他們解釋:“如果我們這時候回了省紀委,那才是當了逃兵,不僅給葉處長丟人,也要被巡視組那些傢伙看不起啦!”

趙虎幾人想明白了這個邏輯,趙虎恨恨的用力坐下:“行,那我們就待在平江,我們就看看巡視組這些傢伙跟著嚴季安,能給案子辦出什麼花來!”

陸安接著開導他們:“放心吧,這個案子是我們三處突破的,其他人誰也搶不走!”

……

趕走陸安一行人後,高耀文急忙馬不停蹄的趕回會議室向嚴季安請功去了。

“嚴主任,一切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經把三處那些不開眼的傢伙給趕走了。”高耀文興奮的向嚴季安彙報。

嚴季安非常年輕,他梳著大背頭,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穿著白色襯衫,手腕上還有一支誰也不認識牌子的手錶,彷彿把‘我是二代’刻腦門上的張揚。

嚴季安恩一聲然後問:“那他們是什麼反應?應該很不服氣對吧?”

高耀文眼睛一轉:“他們一開始是很不服氣,還要上來找嚴主任您理論,可我告訴他們嚴主任您代表的是省紀委,現在這個案子由您全權負責,如果他們還要鬧就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要受處分!”

高耀文似乎越說越精彩:“那些傢伙一聽是嚴主任您在這裡,當時就被鎮住了,什麼話也再說不出來,就都自己乖乖滾蛋了!”

聽高耀文這麼彙報,嚴季安露出燦爛的滿意笑容。

不過嘴上嚴季安依然批評著高耀文:“胡說八道,什麼叫把三處那些不開眼的傢伙?那是咱們省紀委的第三監察室,是咱們的戰友。”

“而且我們也不是趕他們走,只是這個案子省紀委的領導交到我們巡視組手上,我們要對得起領導的信任,同時我們這也是對案子負責,否則要是有訊息洩露,給案子造成麻煩,這個責任可沒有人能擔得起!”

“最重要的,這個案子是他們三處突破的,說起來我們還要好好感謝人家嘞!”

嚴季安十分高調的說著,一副渾然沒把三處那些人放在眼裡的語氣。

平江縣紀委書記陳士強就坐在對面,高耀文和嚴季安的這一番對話,他聽了一個滿場,心裡一陣說不出來的味道。

今天原本當他接到省紀委打來的電話是相當興奮的,尤其當得知嚴書記的侄子居然會親自下來,他更摩拳擦掌想在這位少爺面前露一手。

靠著嚴季安,不說能在嚴書記那裡混個臉熟,只要他回去能向嚴書記提起自己的名字,說不定自己以後都還能有更進一步的機會。

畢竟那是省紀委副書記呀!

而且見嚴季安的第一眼,陳士強也認為嚴季安符合自己對這種高幹子弟的印象。

因此陳士強不僅親自帶隊迎接嚴季安一行人,更是親自來給嚴季安做案情彙報。

可現在聽他們這個話,怎麼就不是那個味道呢?

尤其陳士強同一時間也接到了縣紀委這邊的彙報,和那個高耀文說的就不一樣嘛。

陳士強這麼想著,那邊嚴季安突然開口:“陳書記,你不要受外界的干擾,接著彙報吧,剛才彙報到哪了?”

“哦,剛才彙報到我們已經將魏德正的愛人和女兒都控制住了。”陳士強回答。

嚴季安點點頭:“我聽說南湖老鴨湯就是他的愛人在經營對嗎?這說明他的愛人和女兒也都參與了他的貪腐,甚至有可能是重要同謀!”

陳士強肯定回答:“是的,只是現在缺少直接證據,魏德正一直辯稱李紅霞和魏夢嬌母女並不知道這些事。”

“那都是狡辯,他是想試圖掩蓋真相,妄圖保住愛人和女兒!”

嚴季安霍然起身:“陳書記,所以我們要加快節奏,晚上要連夜提審李紅霞和魏夢嬌,還要連同魏德正一起,我們還可以利用李紅霞和魏夢嬌的身份來持續向魏德正施壓,早日攻破他的心理防線!”

陳士強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仍然說道:“我知道了,我會馬上向公安機關協調,爭取把李紅霞和魏夢嬌轉移到紀委這邊來。”

“不是爭取,是必須!”嚴季安強調。

嚴季安這命令的語氣讓陳士強很不舒服,比起此前那位陸組長簡直差遠了。

不過相較背景成迷的陸組長,這位嚴主任是明牌的副書記侄子,應該更靠譜……吧?

“必須,是必須!”陳士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