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拒絕給大慶的小太子調解藥,青袍男子瞅瞅他,換了個思路說服他:“你這個小皇子去關山居,總得有跟他差不多的孩子護著他。”

“你給小太子調一份解藥,我送過去的時候,再給他帶句話,讓他照看著小皇子,給小皇子當牛做馬,你看怎麼樣?”

老頭:“……”

老頭沉思幾秒:“可行。”

他不急著調解藥,反而去寫了一封挾恩圖報的信:“小太子能看懂信吧?我聽說他還挺聰明的。”

“能看懂。”

青袍男子接過了信,然後催著他調藥。

老頭看著小太子的脈案,還有各種看診留下來的書面記錄,以及青袍男子給他的詳細資訊。

他挑了挑眉:“這小太子還挺命硬,這都死不了。”

青袍男子懶得聽他說這個,索性就把話題轉移到了一邊:“你都找著你家孩子了,怎麼不把你家孩子帶在身邊?把他放在宮裡,不覺得危險麼?”

“不危險。”

老頭子還是穿的邋邋遢遢,但那張髒兮兮的臉上,眼神倒是清明的,他說道:“我又不是傻,我把我家小孩帶出來,是讓他跟我一起去碰瓷兒討飯嗎?”

“現在他住在宮裡,吃穿用度都可享福了。”

“宮裡的皇子,人都還不錯。”

老頭說著讓自家孩子享福的話,可男子卻說:“你怎知你家孩子不想跟你去討飯?也許在孩子眼裡,跟親人在一起,比享福還重要。”

老頭:“……”

老頭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男子。

他讓自家小孩放著好日子不過,來陪著他在外面討生活?他是腦子進水了,還是得失心瘋了?

老頭看傻子的眼神太刺人,讓青袍男子都繃住了臉,甩袖離開了。

等他走後,老頭哼著鄉間小調,一邊忙活著手裡的活,一邊在心裡想——

這宮裡的好日子,他這輩子都還沒享受過呢。

他家小孩走運,跟著宮裡頭的人享福,他這個糟老頭子就不去添亂了。

他這把年紀還不知道能活多久,把孩子帶出來,不是瞎折騰麼?

上回是情勢所逼,他把孩子給了那個看著溫溫柔柔的村裡女子,這回,他是心甘情願把孩子留在宮裡的。

青袍男子走了一會兒又回來了,他折回來看老頭調藥。

而前面,被老頭剛唸叨完的小皇子,兩隻熱乎乎的小手捧著香,正在畢恭畢敬的抱著香,對著香爐擺了擺。

他拜完之後,學著池遲,把粗粗的香直接丟進了很大的爐子之中。

這種很大的香,拜完不用插,而是直接丟進爐子裡就行。

他在拜的時候還許了願,他許的願很簡單——

他希望阿無平平安安的。

他跟阿無在這個世界上,還是很小的,他們年紀這麼小,所以,以後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就好了。

凌瑞許的願望簡單,但他許的很真誠。

上完了香,池遲揉了揉兩隻崽崽的腦袋,低頭跟他們說道:“這裡的素面很好吃,他們的青菜豆腐能做的比肉還香。”

吃齋飯,夜宿。

這些都是可以的,但需要提前寺裡的人說好。

池遲在過來之前,池家就已經提前來約過了。

寺裡的環境很好,池夫人也早就叮囑了池遲,讓他帶著兩個孩子,在寺裡轉一轉。

池夫人雖不是很信神佛這一套,但對寺廟這些地方,她是存著敬畏的。

她知道這些是很多人的信仰,其他人的信仰,可以不信,但要敬。

這是最起碼的一種尊重。

當然了,這些觀點也是她當初在關山居學到的。

凌福喜歡吃,聽見池遲把寺裡的飯說的這麼好吃,他饞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凌瑞對吃的雖然不著迷,但他也犯饞。

他抱住了池遲的腿,仰著小臉,迫不及待的道:“去次飯飯!”

他們幾個折騰到了現在,他的肚肚早就餓癟了。

金元寶原本對寺裡的飯沒什麼興趣,但看見他們都想去吃,他也開口道:“我也要吃,姐,我要去吃飯。”

“元寶,家裡的飯更合你胃口些,在這裡你會吃不慣的。”

“我能吃得慣。”

金鴛兒越想勸著金元寶回去,金元寶就越不回去,他不高興的又瞪了凌瑞跟凌福一眼,對著金鴛兒憤憤道:“姐,說好了的,讓他們倆給我道歉。他們打了我,我沒把他們揍成豬頭就不錯了,他們還不給我道歉!”

金元寶這話一出,空氣都彷彿安靜了下來。

池遲愣了愣,他看向金鴛兒,有些不敢置信的向金鴛兒問道:“什麼道歉?小六小七給他道什麼歉,他跟小六小七之間的事不是掰扯清楚了嗎?是他先欠的。”

“池遲。”

這會兒雖然人少了,但不是一個人都沒有。

金鴛兒漲紅了臉,眼神裡透著央求,對著池遲輕輕搖了搖頭。

她好似在說,自己也不想這樣。

池遲看著神色柔弱的金鴛兒,再看看囂張跋扈的金元寶,他在心裡替金鴛兒開脫著——

把金元寶帶來,哄金元寶會聽到道歉,這都不是金鴛兒的本意。

這定是金夫人的意思。

“元寶,聽話。”

金鴛兒安撫著金元寶的情緒,足足安撫了好一會兒,才讓金元寶停止鬧騰。

池遲在旁邊看著,就覺得心口悶。

金家對金元寶的溺愛,在他看來,根本不可取。這哪裡是溺愛孩子,這分明是要毀了孩子。

金鴛兒在哄好了金元寶後,對著池遲輕聲細語的道:“池遲,我們能跟你一起去嗎?只吃頓飯,我們就走。”

“當然可以。”

池遲點了點頭,他是巴不得能多點時間跟金鴛兒相處。

只是說來也怪了,金鴛兒帶著金元寶,而他帶著兩隻崽崽,一起相處的這半天,他總覺得金鴛兒給他的感覺,說不清楚是哪裡不一樣。

但他冥冥中,又察覺到了不一樣。

凌瑞跟凌福都要煩死金元寶了。

凌瑞貼著凌福的耳朵,嚴肅的跟他說著悄悄話:“我覺得金元寶想要使壞。”

凌福聽到他的悄悄話,也鄭重的點了點頭。

兄弟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著又說了悄悄話。

凌瑞:“我覺得,金小姐不是太好。”

凌福小胖臉更鄭重了:“我也這麼覺得。”

他們不是因為討厭金元寶,所以就討厭金鴛兒。

他們是看了這一路上金鴛兒對金元寶的照顧,才敏感的察覺出來,金鴛兒是在真心護著金元寶。

她真心護著金元寶,又怎麼可能會喜歡打了金元寶的他們。

她不喜歡他們。

他們自然也不想喜歡她。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呢。”池遲摸著他們的小腦袋,打斷了他們的嘀嘀咕咕。

“走了。”

池遲一隻手牽了一隻崽,領著他們往寺裡走:“帶你們去吃飯。”

在寺裡吃齋飯的人不多,但寺裡的齋飯的確很好吃。飯量不是很大的凌瑞,都吃了滿滿的一大碗。

這裡的碗,比他平時用的小碗大多了。

“好好次!”

凌瑞吃的眼睛亮晶晶的,他都忍不住的開始許願了:“我想帶爹爹跟娘也來次呀。”

知道他爹孃是誰的池遲:“……”

這,這就不必了吧。

皇帝跟貴妃的儀仗還是很大的,他們這個小地方可能都接待不了。

凌瑞跟凌福吃齋飯都吃得很滿足,但金元寶卻不怎麼滿足。

他吃到一半就摔了碗:“我要吃肉,給我肉吃!”

“沒有肉,我吃不下飯!”

金元寶鬧得厲害,他一個勁的嚷嚷著要吃肉,寺裡的僧人聽了他這話,臉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太好看。

在寺廟裡要肉吃,無疑是對僧人們的挑釁。

金鴛兒也放低了聲音勸他,勸到最後,就離她稍近的池遲,看見她竟趁著僧人不注意,拿了肉乾出來餵給金元寶。

池遲當時就看傻眼了。

等金元寶吃過飯,金鴛兒放任了他去玩兒,而金鴛兒則是邀池遲去散步。

寺裡有僧人在,他們散步的小路也不偏。

池遲猶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頭。

池遲要去跟金鴛兒散步,凌瑞跟凌福雖然不喜歡金鴛兒,但也很識趣的沒有在這個時候去打擾。

“池遲。”

沒了三個孩子在身旁,兩個人都清靜了下來,金鴛兒咬了咬唇,還是問出了聲:“我帶元寶來,其實也是想讓他多見見你。”

“你,你是不是不喜歡元寶?”

池遲沉默了一下。

他沉默過後,還是如實說道:“不喜歡,他被嬌縱的太厲害了。”

金鴛兒聽見他這個回答,眼底都黯了黯:“他是我的親弟,你難道不該愛屋及烏,也喜歡他麼?”

“鴛兒,但凡金元寶的性格能好一些,不以欺負人為樂,不這麼驕傲自大,不以惡為榮,我是會喜歡他的。”

池遲的話,變相的把金元寶給說的體無完膚。

金鴛兒聽的小臉都有些白。

她抬眸,看著池遲,好半晌,才輕聲道:“就算你不喜歡他,那你會善待他嗎?比如說,他犯了錯,你會選擇護著他嗎?”

池遲:“……”

池遲想都不想就開口道:“當然不會了。”

他說的耿直:“犯錯了就該罰,不處罰還袒護,我爹知道了,都要掄棍子抽我。”

這回,沉默的變成了金鴛兒。

金鴛兒的姿態柔弱了半天,可跟池遲說起話來,池遲話裡沒有半點的憐惜。

她來時,還想著憑池遲對她的情意,能讓池遲逼著那兩個孩子,對元寶認錯。

現在看來,倒是她錯了。

她錯估了池遲對她的感情。

“池遲。”

金鴛兒的語氣都淡了下來,她一雙漂亮的杏眼,眨也不眨的盯著池遲:“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當真是喜歡我?”

“喜歡。”

“你喜歡我,卻也不願意為了我,好好護著元寶?”

“我說了,他什麼時候不欺負人不作惡了,我就對他改觀。”

“元寶只是年紀小,才有些頑皮,你對他的話,有些太重了。”

池遲:“我不覺得重。”

池遲皺眉:“他年紀也不小了吧,他比我們家小六小七都要大,可小六小七從來不欺負人,上回在街上還扶老奶奶過馬路呢。”

池遲幾乎要把金鴛兒給氣死了。

他嘴上說著喜歡金鴛兒,但除了這句喜歡,他說的其他話,沒有一句是金鴛兒愛聽的。

兩個大人還在掰扯著,且誰都不讓著睡。

金鴛兒的訴求是:池遲以後要跟著她一起,護著元寶,即便元寶犯了事兒,也要護元寶周全。

池遲覺得她這個想法,太荒謬了。

兩人互相爭執著,而讓他們產生爭執的金元寶,這會兒正站在凌瑞跟凌福面前,對著兩隻崽說道:“你們等著吧,你們今天肯定要給我認錯。”

“池遲喜歡我姐,他要討我姐歡心,就得讓你們給我認錯。”

凌瑞搖搖腦袋,對池遲很自信:“才不會,我們才不會給你認錯。”

池遲舅舅也不會逼他們,讓他們做他們不想做的事。

金元寶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姐姐回來,他等的有點不耐煩了,直接捲起了袖子。

“我姐真是磨磨唧唧的。”

金元寶不滿道:“看來還是得我自己來。”

凌瑞:“……”

凌瑞的小耳朵動了動,捕捉到了他這句話。

“六哥,要——”

“要打架了”這幾個字還沒有說出來,凌瑞就看到了一把小刀。

金元寶等不來姐姐讓這兩隻崽給自己道歉認錯,他心頭有氣,直接拿了刀要對著凌瑞跟凌福捅過來。

這把小刀可貴了,刀柄上鑲滿了寶石。

這本來是他爹的刀,他走的時候覺得好看,就拿了過來。

他爹還說小孩不能拿刀,會危險,他躺在地上打著滾兒哭嚎了幾圈,他娘就把刀給了他。

現在看來,他帶著這小刀還挺有用的。

上回徒手空拳沒打過這兩隻崽崽,這回他帶了刀,一定能夠打贏。

金元寶握著刀就刺了過來。

小崽崽眼疾手快的捕捉到刀刃上的寒光,本能的把六哥拉到了自己身後。

他自己也躲了一下,然後伸著小手,要搶金元寶的刀。

他們正發生著的這一幕,落到出門吹風的青袍男子眼裡。男子臉色瞬間一黑,隨後大步走了上前,想制止住他們。

他出現的突然,把金元寶嚇了一跳。

金元寶再嚇了一跳後,攥著刀子的手,揮舞的更快了。

原本已經要把刀搶下來的小崽崽,對著過來的不速之客,氣的小臉也黑了。

“你,你不要過來!”

小崽崽看青袍男子清瘦,還什麼東西都沒拿,怕他被又胖又壯的金元寶給傷到,所以大聲的衝他叫了一聲。

小崽崽對著男子叫完了後,一彎腰,撿了塊石頭,對著金元寶就砸了上去。

“讓你拿刀!”

“讓你嚇唬我!”

“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