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恆水花園

“有人嗎？我是隔壁的！”

隔壁的？

俞秋秋記得，隔壁住著一對小情侶，是搖滾樂手。

“能借點吃的嘛？”

“你四不四傻？‘借’？咱們還的起嗎？”小情侶吵了起來。

“哦對，應該用‘施捨’。屋裡的朋友！能賞點吃的不！我們想開場演唱會……但是餓得唱不出來了。”

俞秋秋這下沒法沉默了：“你們瘋了嗎？都什麼時候了還開演唱會？是想把怪物全都引過來？！”

“不會的不會的，我們就是想臨死前圓個夢！”門外青年連忙解釋，“咱們倆這輩子就這麼點兒奔頭，要是到死還沒開過一場演唱會，那不是白死了嗎？”

“還以為來了上城這種大城市能碰到更多的機會，可誰知道……剛來，世界末日了！艹！”他的伴侶罵道。

“……”

俞秋秋苦笑，她能理解這種生活和認知被徹底顛覆的荒誕感。

“不過咱們也明白，這年頭大夥兒過的都不容易，”門外男青年嘆道，“您要是沒有多餘的就算了，我再敲敲別家問問，看看誰願意給點。但如果您願意賞點的話……咱們一定好好給您唱幾首！”

俞秋秋知道，這時候開門很蠢。

萬一門外面倆人是在說謊呢？或者就算本來沒有惡意，看見了她單身居住之後有了惡意呢？

這時候開門就是純純的白給。

可是，俞秋秋還是開門了。

她取出僅剩的兩袋泡麵。

“拿去。”

直接塞到兩人手裡。

“呃……？”兩人沒想到她會這麼爽快。

“我可能等不到解脫了，在那之前，能還多少就還多少吧。”

說完，為了防止自己後悔，俞秋秋直接關上了門，根本不管兩人什麼反應。

兩人佇立良久。

“這……太搖滾了。”

他們之前已經敲了很多家，多數人根本一聲不吭。

兩人表示理解。

可他們沒想到，有人能這麼爽快。

情侶兩人對視一眼，目光堅定。

“她比我們酷。”

“不能白吃老闆的飯，我們得好好表演。”

。

同樣是半小時前，西湖營地-薪火救援隊。

“又失敗了。”

培育室內，氣氛凝重。

明明前兩天都是好好的，聶海洋成功讓種子大批次發芽，生長，授粉，結果。

這為西湖營地提供了不少及時口糧。

可是才過了兩天，培養了大概十幾批次的糧食，這些強行催熟的植物就開始顆粒無收。

在第三批次的時候，聶海洋就察覺到了苗頭。植物的產量在那時開始明顯減少，生長速度變慢。

他已經推測出是土壤問題。

土壤中的肥力已經消耗殆盡了。

他隨之開始尋找補救措施。

沒有多少化肥，因為方舟早已意識到肥料的重要，把化肥列在了第一儲備清單中。

那就只能尋找天然肥料。

首先糞便……未經腐熟的糞便根本不適合作為肥料。

尤其是對於這種快速生長的催熟糧食來說，不僅會傳播疾病和寄生蟲，而且其中成分沒經過腐熟分解，植物也無法吸收。

收效甚微。

那麼，火山灰？

火山灰是最好的天然肥料。

然而……外面的火山灰全都伴隨著酸雨。

土壤全都已經被酸化了，酸化的土壤根本無法生長手頭這些常見種子。

降解需要時間，可避難所那麼多人，能撐到降解嗎？

“剛剛又來了一波人。”聶瑤帶來一個更加糟糕的訊息。

“帶糧食了嗎？”

“沒有，全空著手，來蹭飯的。”聶瑤憤怒得咬牙切齒，“爸！你不能再這樣拼了，我們不可能養那麼多人！附近的居民樓和咱們自建的避難所全都爆滿了……難道全靠你一個人養活嗎？”

“要試試，能者多勞。”

“多勞也要量力而行！這是末日啊！我們不可能救下所有人！有些米蟲他們就是撐不過去……這是現實！”

“……”

什麼理想，在飢餓和資源有限的現實面前，都要被無情打醒。

聶海洋搖搖頭：“他們沒想成為米蟲，空手來只是別無選擇……誰都有需要幫助的時候，如果我能解決糧食問題，他們就都是有生力量。”

“咱們本來能撐一週的，可是就因為那些吃白食的，咱們三天就被吃光了！而且，萬一你出了事，萬一……”

大年初一聶瑤都沒哭，可是現在她哭了。

前幾天的災難無非是怪物，伸脖子一刀，乾乾淨淨。

可是現在，這種飢寒交迫，只能一點一點看著自己走向死亡的絕望，能夠摧毀任何人的意志。

就連她心目中永遠屹立不倒的大樹，也三番五次暈倒在培育房中。

“咔噠。”

大門開啟，李持國走進來，拍了拍聶瑤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經歷過，他理解這種折磨人的滋味，所以並不責怪聶瑤的負面情緒。

有負面情緒才是正常的。

“我有一個好訊息和壞訊息。”李持國說。

“先聽……你隨便吧。”

“壞訊息是外面又來了一隊難民，十六人，全身上下物資只有半塊餅乾，怕我們搶走還當場吞了。”

“好訊息呢？”

“好訊息是，他們來的時候看見一隊卡車在城外拋錨了，上面裝了很多好東西，有化肥，而且有荷槍實彈的衛兵把守。”

“……方舟？”

“他們拍了照片，沒說謊，應該是方舟的輜重運輸隊。”

“那還等什麼？！”聶海洋咬牙起身。

“我還以為你會對主動攻擊同胞心存芥蒂。”

“方舟？他們不配和我作同胞。地點在哪？”

“上城西區，恆水花園附近。”

“動身！”

“你留守，我們去。”

。

此時，上城西區，恆水花園505棟。

俞秋秋回到房間，再次拿起手機，漫無目的的刷著訊息。

[我們宿舍已經沒有食物了，請問有誰可以支援點食物嗎？座標上城交通大學，好餓，真的好餓，還冷……]

[別叫了，自己想辦法吧。去別的房間翻翻看，看還有沒有沒臭的同學。]

[誰也不可能給你送食物，大夥自己都不夠。]

[友情提示，頭朝下，只要高度足夠，就來不及感覺到痛。我先去了。]

“砰！”

樓下傳來一聲悶響，俞秋秋心驚膽戰的看向窗外。

卻剛好看到幾個人，如同守株待兔似的。

他們早有準備，見人跳下來，毫不猶豫上前搶奪屍體。

大雨中隱約傳來幾個罵罵咧咧的聲音。

“爬那麼高幹什麼？摔的那麼響，也不怕把食屍鬼引過來。”

“嘖嘖，腦漿子都浪費了。”

“等了那麼久，結果最通靈的腦花卻撒了出去……果然想吃腦花還是得找活的，那才新鮮。”

“要麼咱上樓抓個活的吧，我有點忍不住了。”

“我也有點……嘿！快抬頭！九樓有個美女的在看我們呢！”

俞秋秋視線和其中一名拖屍人對上。

拖屍人咧開嘴，盯著俞秋秋的臉露出笑容。

剎那間，俞秋秋如墜冰窖。

她跌跌撞撞遠離視窗，驚恐的縮回了牆角。

心臟跳的幾乎要從喉嚨飛出去。

完了。

完了完了！

樓道里已經傳來了陣陣腳步聲，腳步聲很密集，至少有三人。

他們目標明確的向著九樓前進。

俞秋秋顫抖著拿出手機，正好看見蘇雲安的微信頭像，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選擇點開。

先知很忙的，哪有空管自己這點小事。

她用僅存的理智拼了命的思考，思考此時此刻，她最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自救？自救有用嗎？

或者，徹底放棄自救，做點有用的事……

想了想，她開啟前天組建的小群。

先知說要把她認識的科普博主都拉到群裡，所以才有了這個群。

俞秋秋不認為先知會沒事檢視這個小群。

以先知的地位一定十分忙碌，所以此刻，俞秋秋的訊息是為了發給其他博主。

她顫抖著快速打字，因為手太抖，一句話要摳很久才能打出來。

[各位，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

.

[獲得來自俞秋秋的後悔點數2500，後悔結晶×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