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箱子裡的凌瑞,捧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

正想著,外面有聲音響了起來,是一道陌生的聲音,他在詢問道:“你是誰,怎麼在這裡站著?”

吉燕被對方問話,眼底閃過一抹不悅。

她剛騙了小皇子說自己走遠了,結果這人就來拆她的臺。

可面前的人錦衣華服,也是個有身份的公子,她抿了下唇,回道:“奴婢是貴妃娘娘跟前的吉燕。”

報出身份,華服公子卻依舊不走。

不但不走,他對著吉燕,還有輕浮之意:“給貴妃娘娘做奴婢,哪有自己做正經主子來的尊貴。”

“吉燕,我聽說你們宮女到了年紀,都是可以出宮的。等你出了宮,不知可想當一當一府的夫人?”

吉燕:“……”

吉燕垂眸,滿心都是煩躁。

這到底是誰家的少爺,這麼不長腦子,連她都敢下手。

吉燕垂眸婉拒:“奴婢還沒有出宮的念頭。”

她幼時被家人賣掉,輾轉幾手,受盡磋磨,彼時還是二小姐的貴妃娘娘,在出行時看她可憐,將她帶了回去。

將軍府在她心裡,就是她的家。

而救她於水火之中的二小姐,自此,也成了她的光。只要二小姐在宮裡當一天的娘娘,她就在宮裡守一天的娘娘。

“你以前沒有這念頭,現在可以有一有了。”華服公子還在鍥而不捨的繼續撩著。

吉燕煩的不行,面上卻沒有表露半點,她只微微一笑,說道:“公子若是這麼想讓奴婢出宮,奴婢待會兒就去回了娘娘,說是蒙公子厚愛,願接奴婢入府……”

她的話還沒說完,剛才一個勁兒撩撥的公子,就面色一變,打斷她的話,匆匆離開了。

兩人沒了說話聲,凌瑞豎著小耳朵仔細聽了下。

隨後,他確認陌生人走遠,這才在箱子裡開了口:“燕燕。”

吉燕:“……”

吉燕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答應。

她正猶豫著,就聽見箱子裡的小皇有點不太開心的接著說道:“你不要在這裡呀。”

有吉燕在這裡,小舅舅肯定也知道他在這兒。

這樣的話,他就不能給小舅舅驚喜了。

吉燕沒法子,只能稍微退了退,說道:“七皇子,您放心,奴婢也藏起來了,我們一起藏著,不會被人看到的。”

凌瑞一聽,高興起來:“嗯!一起藏!”

他倆一個藏在屋子的箱子裡,一個藏在外面的樹後面,都安安靜靜的,沒發出聲音。

待會兒慕容煦就要過來看禮物,到時候凌瑞也就能出來了。

他在箱子裡默默揹著吉祥話,預備著待會兒說給小舅舅聽。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過了大概有一盞茶的功夫。

凌瑞跟吉燕沒等到慕容煦,倒是等到了另一個進來的人。

進來的人不知道是誤闖了還是怎麼了,在走進來後,稍一停留,又走了。

凌瑞躲著的箱子,是鑽了小孔的。

吉燕怕他在裡面悶壞,特意給他弄了通氣的小孔。

從剛才那個人進來開始,凌瑞就坐在箱子裡,透過小孔往外看。

他看見那個人丟了東西。

那人走的太快,凌瑞想叫住他都來不及。

等人走了,凌瑞也忙在箱子裡翻了翻,他把箱子翻到,這樣自己正好能爬出來。

爬出來後,他撿起來了剛才那人不小心丟的東西,是個玉佩。

玉佩上的圖案他也認識,是一條龍。

他把玉佩揣好,不等不遠處的吉燕走過來,他又爬回了箱子裡。

“燕燕,小舅舅什麼時候來?”

“五少爺馬上就要來了。”

吉燕沒走到近前,就又退了下去,凌瑞讓她繼續藏好。

一大一小就這麼等著。

而在前面的儀貴妃,還正跟人說著話。

“聽聞七皇子聰穎過人,如今已經上了學堂。這啟蒙的時間可真讓人羨慕呢,貴妃娘娘這是養了個小神童出來。”

來的貴客眾多,一眾貴婦們圍著儀貴妃,說的話自然也都是吹捧之言。

她們把七皇子誇的天花亂墜,而儀貴妃聽著這些誇讚,臉色上看不出來受不受用。

在誇完了後,尚書夫人好奇問道:“七皇子今日沒來麼?臣婦到現在都還沒見過七皇子呢。”

“來了。”

儀貴妃淡淡道:“就是不知道這會兒又跑去哪兒玩了。”

“七皇子年紀小,正是好動的時候呢。”

她們在這裡說著話,說著說著,又有人攜禮前來。

賓客送來的禮,是不急著收入庫房的,一般都是在一處擺著,供客人觀看。

原本在說話的夫人們,也不知是誰帶的頭,都起了身要去一塊兒看看。

儀貴妃沒湊這個熱鬧,她讓慕容夫人跟三四小姐,還有慕容煦一塊兒去了,她則是到後頭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的年紀大了,她回回看見老太太,總忍不住的擔心老太太的身體。

慕容煦被叫去的時候,正在跟凌琛說話。

他看凌琛今兒的臉色有點彆彆扭扭的,好奇的不行:“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我感覺你今天對我的態度也有問題。”

凌琛:“……”

凌琛看看他,沒忍住問道:“我對你態度哪有問題了?”

“你對我有點冷淡。”慕容煦犀利說道。

他們倆雖然以前的關係很冷淡,但經歷了最近的事後,慕容煦可是自覺跟凌琛有了點兒交情。

他們倆現在好歹也算是朋友了。

可凌琛今兒過來,跟他說話的語氣態度都不太對。

“我沒有。”

凌琛否認道:“是你自己胡思亂想。”

慕容煦瞅著他,壓根不信他這話。

倆人就在原地這麼站著,過了會兒,凌琛問他道:“今天來的人,柳芬兒都見過了麼?”

“我安排了人跟著她,讓她在暗中看著,目前還沒給我傳出來信兒。”

“行吧,那你有懷疑的人選麼?”

“除了雍王府,其他的我實在找不到人懷疑。”

他們將軍府在朝堂之上,不加入任何黨爭之中,也從不主動樹敵。他這個將軍府少爺,在都城裡有一眾好友,也不曾和誰結過怨。

起碼在他的認知裡,他是沒跟人結怨的。

“雍王府今天有人來嗎?”凌琛問道。

慕容煦笑了一聲:“他們府上怎麼可能會有人來。”

兩家的關係鬧成這個樣子,雍王府怎麼可能會有氣量來給他賀生辰。

兩人話還沒說完,慕容煦就被叫走了。他臨走前還拽上了凌琛:“走吧,咱們一起去看看。”

將軍府的人緣從明面上來看還不錯,這次給慕容煦送的禮,更是一波又一波的,堆滿了小院。

小院的屋子裡,也擺放的有禮物。

“哎,大少爺,你今兒給我送的什麼?”慕容煦壓低了聲音,問道。

凌琛淡淡道:“給你送了我的字畫。”

慕容煦:“……”

慕容煦整個人都沉默了。

半晌,他幽幽道:“大少爺,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吧,我這陣手頭有點緊。”

客人送的禮物他也折不了現。而他之前的老本兒,全給他的小七算卦用了。

他現在渾身的家當,出門連個簪子都買不起。要是碰上了心儀的小姐,他示個好都困難。

“我算是看出來了。”

慕容煦一邊走,一邊低低道:“你絕對對我有意見。”

前陣子他倆關係好的時候,凌琛還挺大方呢。這陣子知道他窮,卻還給他送了字畫來,連一塊金子都不知道送。

兩人邊走邊說著話,不多時,就到了院子裡。

在慕容煦身後,夫人們也都在打量著他,尤其是家裡有適齡女孩兒的。

新到來的侍郎夫人把送的禮添上的,其他夫人們則是在看著這些禮,邊看邊議論著。

外頭熱熱鬧鬧的聲音,傳到了箱子裡。

坐在箱子裡等的困乎乎的崽崽,揉揉眼睛,把臉貼到了箱子的孔孔上,往外看。

“哎,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有人發現了箱子,探究的問道。

慕容煦也不記得這箱子裡裝了什麼。

他跟凌琛一起走上前,倒是凌琛對這個箱子很眼熟。

片刻前,他剛見過這個箱子。

“我開啟看看吧。”

慕容煦隨口說道,他說完就伸手把箱子的蓋給揭開。下一秒,一隻崽崽踮著腳,仰著臉,紅紅的小臉上透著激動,對著來開箱的慕容煦叫道:“舅舅,生辰快樂呀!”

慕容煦:“!”

慕容煦嚇了一跳。

他看著也不知道在箱子裡待了多久的崽,怔楞過後,忙把小崽崽給抱了出來:“小七,你怎麼在箱子裡?”

“我在等舅舅。”

凌瑞高興道:“給舅舅驚喜!”

慕容煦抱著他,的確是又驚又喜。

其他夫人看見慕容煦懷裡的崽崽,也都給見了禮。

箱子裡雖然有孔,但裡頭的面積小,他待著也不太舒服。這會兒被抱出來,凌瑞靠著慕容煦,整個人也輕鬆了下來。

這種熱鬧的氛圍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慕容夫人把人都給引去別處,凌瑞的耳邊才暫時安靜下來。

他坐在慕容煦懷裡,眼睛卻在看著凌琛。

凌琛沒有跟其他人一起走,而是也留在了原地。

“小七,這些玩具你都要送給舅舅?”

慕容煦看著凌瑞給他帶的玩具,正在研究著。他一隻手抱著崽,一隻手拿著玩具。

玩具都是金子做的,拿出去換也能換些錢。

凌瑞看了下玩具,軟軟的道:“都給舅舅。”

“我們小七可真好。”慕容煦眉眼間帶著笑意,親了一下凌瑞的小臉。

他親完小臉,這才後知後覺的看見凌琛正在看他懷裡的崽。

“你們倆……怎麼回事?”

以前的小七,看見凌琛都會乖乖叫大哥的。這會兒在他懷裡坐到現在,也不見他叫人。

就在慕容煦疑惑著,凌瑞已經鼓足了勇氣。

他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凌琛,然後,張開了小手:“大哥,抱。”

凌琛怔住。

凌瑞伸過來的小手,還抖了一下,明顯是十分緊張。

在要完了抱抱後,凌瑞就在心裡數著數。

他決定了,要是在心裡數到三個數,大哥不抱他,他就把手收回來。

“1。”

“2。”

“3。”

三個數數完,凌瑞的小臉失落了下,但他還是沒有收回來手,而是決定再數三個數。

在數到不知道是第幾個數後,凌琛的腳步上前一步,把他接到了懷裡。

幾乎是在凌琛伸手接他的剎那,凌瑞的眼圈就紅了。

在被接過去後,他的小手緊緊的摟住了凌琛的脖子。

“大哥,你不喜歡小七嗎?”凌瑞抱著他,紅紅的眼睛溼漉漉的。好多天看不到大哥的委屈,在這一秒,都湧了出來。

凌琛大手託著他的小屁股,低頭抵了抵他的額頭:“沒有不喜歡。”

“可我去找你,找不著呀。”凌瑞告狀道:“去了好多好多次呢!”

他去的時候,還給大哥帶了好吃的,還有他在後宮裡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一些可以用的草藥。

可他帶去的東西,一次都沒有送出去過。

凌琛在小傢伙紅著眼睛要抱抱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測是錯的。

小七不是不想來親近他了。

貴妃娘娘也沒有教小七不理他。

“是我不對。”

凌琛沒有說是自己沒有收到通傳,他只把錯攬到了自己身上,然後對著懷裡的崽崽認認真真道了歉。

“我很快就回學堂了,到時候你想見我就能見我。”

“嗯!”

兄弟倆和好如初,慕容煦也算是看明白了。凌琛今天過來時對他態度不好,全是因為這個。

兩兄弟在和好了之後,慕容煦想把凌瑞接過去都接不動。

“凌琛,你傷還沒好呢,小七這麼重,當心在把你壓壞。”

“小七很輕。”凌琛不買他的賬。

他們在這兒閒聊著,而後花園一處假山旁,一個身穿青衣少爺打扮的人,正在對著另一個華服少爺說道:“我放了的……是真放了。”

他不敢放的太明顯,怕被慕容府的人提前發現。

但他放的也絕對不算太隱秘,不至於剛才那麼多人過去了都沒看到。

“廢物。”

華服少爺看著面前的人,眼神宛若在看一條不中用的狗:“隨便交給你一點兒事,你都做不好。你說說,你還有什麼用?”

“莊少爺,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這次不管你吩咐什麼,我都給你辦好。”

“行啊,你去把柳芬兒找到,殺了她。”

柳芬兒這顆棋子已經不能用了,不能用的棋子,就不用繼續留著。

“她就在這將軍府裡,你要是有能耐,就把她給哄出來。”

莊少爺說著話,還笑了一聲:“說不定,柳芬兒這會兒還在看著我呢,可是看我又有什麼用呢。”

他笑著,懶得再跟王瑕繼續說下去。

而王瑕盯著他的背影,目送著他離開,也不敢出聲再叫他。

這場熱熱鬧鬧的生日宴,在凌帝的到來後,更添了一份風光,凌帝親自給慕容煦送了一把弓,並鼓勵他道:“望你像你大姐一樣,日後保家衛國,成為一個讓百姓敬重的英雄兒郎。”

慕容煦接過弓,也鄭重表態自己會謹記凌帝的教導鼓勵。

兩人站在一塊兒,凌帝還拍了拍慕容煦的肩膀,他們臉上都帶著笑,遠遠看去,畫面還頗有些和諧之意。

凌帝在宴會上待了大概有半個時辰,這才回了宮。

他一走,其他的皇子公主們也陸陸續續的離場。

只有凌瑞還沒走。

他在慕容煦的臥室裡,趴在慕容煦的床上,看著阿無寄來的信。

阿無給他寄了很厚很厚的信,還有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特產,滿滿當當的寄來了很多很多。

收到信跟東西的凌瑞,當然很高興。

可是他拿著信,看了半天,小臉越看越發愁:“這寫的,都是什麼呀,阿無怎麼會寫這麼多字了。”

阿無會寫信,可他不會看信。

之前的信,他都是要找娘娘給念,現在娘娘不在身邊,他看個信都很困難。

他在床上發愁了好一會兒,最後拿著信,索性去找人給他看。

將軍府上下所有地方,他都去過,對這裡他一點都不陌生。他沿著小路,很順利的找到了小舅舅。

小舅舅正在跟芬兒姐姐說話。

“我沒有認錯,就是他。”

柳芬兒白著一張俏臉,跟慕容煦說道:“我看見他在宴會上,還想找其他的小姐說話,只是沒人搭理他。”

“莊永這個人,是出了名兒的輕浮浪蕩,可他怎麼會用我的名義……要陷害我。”慕容煦對此很費解。

他猜了雍王府,卻沒猜到這個莊永。

莊永雖然行事浪蕩,但他的出身極正,他是大學問家莊宣的孫子,而莊宣不僅學問深,還廣開講座,授人學問。

他的門生遍佈天下,就連凌帝早年也跟莊宣學過學問。

莊宣可謂是天子之師。

他的孫子再不成器,平日裡也未真的做出過傷天害理之事,所以大家對他都是能避則避,不起衝突。

“五少爺,您還能替我做主嗎?”柳芬兒在知道罪魁禍首是莊永後,心頭已然絕望了。

莊家的少爺害她,她怎麼可能告得了他。

“我會去找陛下一趟。”

這次的事查到了罪魁禍首,可再往下查,就不是他能查的了。

他看著滿眼淚的柳芬兒,說道:“這次莊永不止要害你,還要害我,他的罪輕不了!”

他就不信,皇帝姐夫不給他主持這個公道。

慕容煦寬慰完了柳芬兒,一扭頭,就看見了也不知道來了多久的小崽崽。他一秒鐘調理好情緒,把崽給抱了起來。

“小七,怎麼過來了?”

凌瑞的小手攥著信,本來是想讓舅舅讀信的,可想到舅舅剛才的話,凌瑞沒忍住,又貼近了舅舅。

他重複的在舅舅身上發動了預知。

這次,他要看看他的小舅舅,除了那個莊壞蛋,還有沒有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