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獸爪搭在身上,要把凌瑞抱起來的僕人,渾身都僵了僵。

下一秒。

沒等僕人轉過身看清獸爪的主人,他就被一爪給拍暈了。

凌瑞看見僕人倒下來,還有點著急:“阿無,不殺呀!”

阿無低低的叫了一聲:“沒殺,他只是暈過去了。”

凌瑞聞言,這才放心。

他看著近在遲尺的兇獸阿無,看了幾秒鐘:“阿無,你大了一點點。”

阿無現在的樣子,比上回要大一些。

阿無低吼著應了一聲。

凌瑞在看完了阿無後,就張開小手,眼巴巴的道:“抱,我要找姨姨。”

阿無沒動,目光停留在他光溜溜的小胖腳上,似乎是想讓他回去。

但凌瑞緊急補充道:“要找姨姨,姨姨有危險。”

在凌瑞的緊急補充下,阿無的眼神並沒有什麼波瀾,慕容雪是死是活,其實他並不怎麼在意。

但看到崽崽這麼著急,他還是趴伏下來,舔舐了一下崽崽的臉蛋:“去穿鞋,穿完鞋子帶你去找她。”

凌瑞搖搖頭,一點都不想折回去穿鞋。

他爬到阿無的背上,把小胖腳伸到了阿無的毛毛裡:“阿無,腳腳不冷了。”

阿無沉默了片刻,妥協道:“把腳放好,身子趴下來,不要吹風。”

“好。”

凌瑞按著他的話照做,小身子都埋在了他的毛毛裡。

很快。

闖進來的阿無,就又要闖出去了。

只是剛到牆壁底下,就有人從背後襲來,阿無條件反射的避開,同時轉過身子,嘶吼著往後撲上。

“阿無,不要打架!”

這是將軍府的人,凌瑞不想看到阿無跟人打架。

在凌瑞的勸阻下,阿無收起了利爪,也收起了威脅的吼聲,他輕巧的越過牆壁,帶著背上的崽崽,朝著前方跑去。

凌瑞只知道姨姨要被圍攻,但他對邊城不熟悉,想要找出來姨姨被圍攻的位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還好,阿無有辦法。

阿無的辦法簡單粗暴,他隨機抓了個人,向對方詢問地勢。

而被阿無抓到的人,好巧不巧,還正是白天跟凌瑞發生過沖突的茅才。

茅才被一隻赤紅相間,且一臉兇相的野獸用爪子按在地上,他嚇得直打哆嗦。

他想求饒,可又覺得野獸不可能聽得懂人話。

就在他心裡把遺言都想好了時,在野獸的背上,探出來一隻小腦袋。

小腦袋的主人看著他,倒是不記白天的仇了:“茅茅,我向你問個地方呀。”

茅才:“……”

茅才嘴唇抖了抖:“你,你騎的這個是什麼?”

凌瑞抱著阿無的腦袋,含糊道:“沒有什麼,就是我的坐騎呀,就像小馬一樣。”

他總不能告訴茅茅,他騎的是一隻兇獸吧。

在隨便解釋了一下後,凌瑞又把話題掰了回去:“我要問你一個地方,你告訴我怎麼走,好不好?”

凌瑞問著好不好,但嘴上已經把他預製畫面裡看到的地勢面貌,都說給了茅才聽。

“你知不知道這個地方在哪裡?”

茅才自打來了這裡之後,被當了幾個月的小兵。

剛好他這個小兵跑的地方也多,凌瑞說的地方,他在思考了一會兒後,還真想出來的是哪裡。

他比劃描述了半天,阿無跟凌瑞也都沒有聽懂。

凌瑞小臉茫然的看著他:“可以說的清楚一點兒嗎?”

茅才欲哭無淚,他覺得他說的夠詳細了啊。

雙方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僵持沒一會兒,阿無低低說道:“崽崽,我們把他帶上,讓他指路。”

“好。”

兩人的意見達成統一,阿無張嘴把人叼住,隨後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凌瑞見他坐了上來,還把自己的小身子塞到了他懷裡,提醒著他:“你要抓緊一點哦。”

茅才沒辦法,只能顫顫巍巍的抓緊了身下的這頭野獸。

凌瑞把小臉靠到他懷裡,剛好可以擋風。

有了茅才的指路,他們這才能夠順利出發。

阿無的速度很快,可茅才指路的速度不夠快。

在天色放明後,他們才終於來到凌瑞預知畫面裡的地點。

這裡到處都是血。

凌瑞緊張的小臉都繃緊了,他們過來的還是有一點晚,他不知道姨姨還在不在。

阿無垂下腦袋,在地上嗅了嗅。半晌,他目光鎖定了一個方向。

茅才這一路顛簸的胃裡都直難受,可趕到這裡,看見這裡的血後,他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

“這裡怎麼會有血?是誰的血?”

茅才還在問著,凌瑞已經叫起了姨姨。

阿無把茅才抖了下來,他低吼了一聲。

凌瑞立馬做著翻譯:“茅茅,是我姨姨遇到危險了,你快點回去找人!找我小舅舅!”

茅才一聽是慕容雪出了事,臉都白了。

他看著凌瑞坐在野獸身上,還要走,心頭一急,問道:“你現在要去哪兒?”

“我去找我姨姨。”

凌瑞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我去找姨姨,你去找我舅舅。”

對著茅才丟下這話後,凌瑞抱住阿無的脖子,任由阿無把自己帶走了。

茅才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咬了咬牙,轉身跑走了。

在茅才跑走之後,阿無嗅著血的味道,找到了幾具屍體。

他抬頭往前看了看,隨後腳步停了下來:“崽崽,在原地等我。”

“我去把她給帶回來。”

按照崽崽的預知畫面,慕容雪遇險的最大原因,是被人揹叛埋伏了。也就是說,昨晚其實並沒有什麼大軍交戰。

沒有大軍交戰,慕容雪的情況就會好一點兒。

起碼,她的敵人不是千軍萬馬。

阿無查過慕容雪的資訊,他知道慕容雪這個人,是個很強的女人。

有腦子,有謀略,也有一身的好本事。

他有預感,就算被人揹叛,被人埋伏,慕容雪也絕不會乖乖的束手就擒,她大機率是能逃出去的。

只是她受傷流血是必然的。

阿無不確定埋伏慕容雪的人還在不在這附近,他不是很想帶著崽崽。

他不想帶崽崽,可崽崽抱著他的脖子,不高興的問他道:“把崽崽放這裡,丟了怎麼辦呀!”

阿無沉默。

他仰頭,想看一下崽崽:“也不一定會丟。”

凌瑞搖著腦袋,還是不贊同:“要是丟了,會找不回來的。”

他這麼小,還是得把他給看好的。

在小崽崽“會丟”的警告下,阿無遲疑半天,最後還是把他給帶上了。

“一定要抓緊我。”

阿無大步的朝前跑著,並提前叮囑著他:“必要的時候閉上眼睛。”

“嗯!”

阿無這次的速度放得更快了,他捕捉著風中的味道,陸陸續續的又找到了好幾具的屍體。

他跑得越來越遠,尤其是距離邊城的城門,愈發遠了。

凌瑞把小臉埋在他的毛毛裡,緊緊閉著眼睛,耳畔盡是呼嘯的風聲。

他們已經跑到了草原上。

在幾處連著的白色帳篷前,阿無停下了腳步:“崽崽,裡面有血的味道。”

帳篷前面停著馬車,還是讓凌瑞很眼熟的馬車。

凌瑞揉著木木的小臉,仔細辨認著:“是莎麗的馬車。”

他被四海帶著跑路時,莎麗的人去追了他們。

追他們的人,被阿無給咬傷在了路上,而莎麗當時所在的地方,阿無並沒有回頭去找。

他當時只顧著找自家崽崽了。

“阿無,你把我放下來,我偷偷去看一看。”

“你會被發現的。”

“被發現也沒關係的。”凌瑞摟著他的脖子,就要翻下來:“莎麗很喜歡看我的臉,她不會殺掉我的。”

他知道莎麗很喜歡他的這張小臉。

阿無估算了一下這些人馬,還行,能在解決的範圍內。

他趴伏下來,讓小崽崽踩到了地上。

偷偷摸摸的小崽崽,一點點接近著帳篷,跟阿無想象的一樣,他還沒有進入帳篷內,就被發現了。

他的小身子被人拎起來,然後帶到了帳篷裡。

帳篷裡頭,莎麗穿著身漂亮的裙子,背靠著軟靠,手裡還提著一壺酒。

帳篷裡的酒氣,混合著血氣,不怎麼好聞。

凌瑞聳了聳鼻尖,說道:“有血呀。”

莎麗看見他回來,眼睛眯了起來。

她語氣不善:“你不是跑了嗎?怎麼又自己回來了?帶你跑的那個人呢?死了?”

凌瑞老老實實的回答著她這一連串的問題:“我,我是被抓回來的。”

“四海沒有死掉。”

“他把我帶跑,是要給我治病呀,我生病了。”

他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挨個回答著,回答的內容還挺坦誠。

莎麗看著他這張漂亮又老實的小臉,足足看了好幾秒鐘都沒有說話。

她不說話,凌瑞卻鼓著勇氣,問她道:“我姨姨在這裡嗎?”

“你姨姨是誰?”

“是,是慕容將軍呀。”

他這話落下,莎麗的表情都微微變了變:“慕容雪是你姨,你是誰?”

許是有阿無在外面,小崽崽這會兒又慫又大膽,他看著莎麗,說道:“我是小七,還是七皇子。”

七皇子。

這三個字落到莎麗的耳朵裡,莎麗瞬間站了起來。

她幾步走過來,目光直直的看著凌瑞的臉,眼底的情緒讓凌瑞都有點怕怕的。

把凌瑞抓過來的大漢,並不信他這個身份:“公主,皇子都是住在宮殿裡的,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他是您買下來的奴,買來的奴私自潛逃,按規矩,是要處死的。”

這個漢子對小幼崽明顯不喜歡,他一開口,就是請求莎麗將這隻逃跑的幼崽處死。

他的這話,也嚇得凌瑞小身子抖了抖。

雖然阿無就在外面,可凌瑞還是慌慌的。

他仰著漂亮的小臉蛋,對著莎麗保證道:“我沒有騙人,我,我是七皇子。”

“我娘是貴妃娘娘,慕容將軍是我的大姨姨……”

小崽崽幾乎把自己能數得上來的親人,全都一五一十地搬了出來。

他搬了一堆的親人,莎麗卻看著他,說道:“儀貴妃沒有生育過,你怎麼會是她的孩子?”

莎麗對皇宮裡的皇子,似乎還有一些瞭解。

凌瑞聽見她這麼說,小小聲的繼續交代道:“我,我還有一個娘,她不在了。沒有人養我,是貴妃娘娘養了我。”

“你那個不在的娘,是誰?”

“夕妃呀。”

他說完夕妃兩個字,莎麗走到他面前,彎腰捏住了他的臉蛋。

“果然是你,我的感覺沒有出錯。”

莎麗捏他臉蛋的力道,這次有一點的重。

凌瑞被捏的小臉有點疼,他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開:“我,我疼。”

莎麗聞言,稍微鬆了一點力道,但還是捏著他的臉不放:“你娘很美,可你並不像她。”

凌瑞:“……”

凌瑞被迫仰著臉蛋,他接話道:“我也好看的。”

爹爹跟娘還有哥哥都說,他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小孩兒。

“她長得美,但腦子不好,所以她死了。”

“你最好不要遺傳她的腦子。”

莎麗說的話,更像是自說自話。

凌瑞接了好幾句話,都被忽略了。

凌瑞自己也發現了莎麗的狀態有一點點的不對勁,他閉上了嘴巴,沒有在跟莎麗說話。

他身後跟著的漢子,還在說著要處死他。

本來自說自話的莎麗,突然看向了這個漢子,她目光瞬間變得很冷:“你是什麼身份?敢處死他?”

漢子:“……”

他好歹不是個奴僕吧,處死這個小奴才,怎麼看都不過分。

可不等他把這話說出來,莎麗拎著鞭子,直接抽了過去。

“他是我們草原的王子,生死豈是你能決定的!”

漢子被莎麗一鞭子抽出了血痕,他低著頭,整個人都是懵的。

莎麗抽完了鞭子,把鞭子隨手丟到了一旁。

她抱起還在光著腳的小崽崽,語氣聽上去輕描淡寫,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凌瑞傻掉了。

“你的母妃,是我的姐姐,也是這草原的公主。”

“你既是他的血脈,如今又回到了草原,從此以後,你就留下來生活吧。”

從宮裡的小皇子變成草原小王子的崽崽,懵了半天,才反應了過來。

“你,你也是姨姨?”

“從血緣上來看,我的確是你的姨姨。”

莎麗說著自己是姨姨,但她這個姨姨,跟慕容雪明顯有很大的不同。

她這個姨姨,對懷裡的小崽崽,是帶著一半憐惜和一半憎惡的。

她憎惡他身上的皇室血脈,同樣又承認她身上的草原血脈。

這樣的矛盾感,小崽崽是能感知到的。

所以,他在莎麗這個姨姨,跟慕容雪這個姨姨之間,選擇了後者。

“我,我大姨姨呢?”

他還是想要他的大姨姨。

莎麗抱著他,這會兒倒是很好說話:“慕容將軍在我這裡,她救過我一次,我這回也救她一次,我們就兩清了。”

草原上的族群有很多,不是所有的族群都是敵人。

慕容雪在這裡守了十年,她對草原上各族的關係都瞭如指掌。

阿無對她的判斷也沒錯,不管遇到多大的危機,她總有本事讓自己活下去。

當天。

凌瑞被莎麗換上了族群的小王子裝,且所有族人聚集在一起,慶祝了他的身份。

守在不遠處的阿無,看著被眾星捧月的小崽崽,微微偏了偏腦袋,清冷的眸子裡也流露出了不解。

崽崽是去打探訊息的。

怎麼探著探著,崽崽好像成了這些人的小主子。

阿無在困惑著,凌瑞也在趕鴨子上架著。

他請求著莎麗把大姨姨往回送了,可他要回去,莎麗卻並不同意。

莎麗告訴了他,當初是爹爹的見死不救,才導致了他們族落的災難。

他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留在草原裡,做草原上的小王子。

二,回到啟朝,做他們的小臥底。

兩個選擇,他要選一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