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王李元景乃是高祖李淵第六子,其母為莫貴嬪,李二陛下之異母弟。貞觀初年,歷遷雍州牧、右驍衛大將軍,貞觀十年,徙封荊王,授荊州都督。

一等一的天家貴胄。

可是……求親?求什麼親?

據房俊所知,李元景雖然尚未有子嗣,可是歲數卻不小,閨女也有好幾個,無緣無故的跑到房府來求的哪門子親?

晉陽公主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荊王叔是要給他家裡的郡主提親,據說是看中了遺則。”

房俊這才恍然,不過隨即心又提起。

歷史上的房遺則娶了荊王李元景的閨女嗎?房俊不知道。

但是那一場轟動一時的“房遺愛謀反案”當中,房遺愛和高陽公主等人在李二陛下死後想要廢掉李治,所要擁立的皇帝便是這個荊王李元景,那麼是不是說原本兩家便是親家,這才讓房遺愛個高陽公主鋌而走險,因為能夠攫取到更大的利益?

房俊覺得有些腦仁兒疼,這個荊王殿下是一個大大的隱患,絕對要敬而遠之的那一類。

再者說,求親都是男方主動向女方提出,何時有女方上趕子跑到南方家中來提親的?即便是在民間這種事情都極其講究,更何況荊王李元景乃是皇家貴胄?

這簡直就是自降身份,恐怕整個皇族都對李元景怨言四起,甚至連帶著對房家亦會抱有微詞……

該不會是腦子有病吧?

聽聞房俊要去前廳,兩個小丫頭一起向房俊告辭,只不過兩人偶爾碰觸的視線當中,依舊火花四濺。

聿明雪想著就算你房俊“三貞九烈”,只要我想要個孩子,二兩家中秘製的藥酒就可以將你搞定……

晉陽公主則是想著原來不用婚配亦可生子?而且生出來的孩子大抵也是可以很優秀的。

小丫頭眼珠兒轉了轉,輕輕咬著嘴唇,走的時候給了房俊一個莫名其妙的甜美笑容,以及一個纖秀玲瓏的背影……

*****

前廳。

房俊到來的時候,房玄齡正與一個蟒袍玉帶相貌清秀的男子跪坐席上,言笑晏晏。

荊王李元景相貌頗為不俗,不似李二陛下那般方臉大氣,倒似女子一般面容白皙、眉清目秀,大抵是遺傳了其母莫貴嬪的容貌,比之後世的那些小鮮肉也不遑多讓,年歲大抵已經到了而立之年,但望之笑容清朗面龐俊秀,顯得極為年青。

房俊上前鞠躬施禮,說道:“未知殿下親至,下官有失遠迎,實在是失禮之至,還望殿下莫要責怪。”

李元景居然起身將房俊浮起,清秀的臉上滿是笑容,客氣道:“何來責怪?說起來還是某做了一回惡客,唐突登門,倒是擾了房相的清閒。”

此人非但相貌不俗,便是談吐亦是令人如沐春風,大生親近之意,渾然沒有天潢貴胄的豪奢之氣。當然,就算是天潢貴胄,在房玄齡這等層次的重臣面前,也沒有多少可以拿捏的餘地……

房俊趕緊說道:“殿下說笑了,殿下登門,寒舍蓬蓽生輝,下官與家父與有榮焉。”

李元景哈哈大笑,扶著房俊手臂讓他坐在自己身側,溫言笑道:“爾乃是駙馬,與本王亦是一家人,房相更是陛下之肱骨,何必如此生分?客氣話無需再說,便將本王當做世交好友,如此即可。”

可以說,若是換做以前的房遺愛,定然會被荊王李元景的風采所攝,與其親近一番,進而結成親家,在房玄齡去世之後互為奧援、依為臂助,甚至不惜陰謀篡逆扶保李元景上位。

可惜現在的房俊卻深知那一段歷史,恨不得離這個空有野心以及一個先帝親子身份,實則無權無勢的傢伙越遠越好,怎會被他輕易拉攏?

“京中一直流傳著二郎的傳說,堪稱大唐之俊傑,本王早有心結交,卻一直緣鏘一面。今日冒昧登門,一則是為了小女的婚事,再則便是想要邀請二郎三日之後蒞臨晉昌坊無漏寺,本王於該寺舉行一場詩會,遍邀京中文士以及當紅名伎,以詩會友,祭奠無漏寺之絕響。”

李元景笑容滿面,直抒來意。

在他看來房俊詩才天授,無論詩詞歌賦均是獨領一時之風騷,堪稱冠絕當世,正是願意藉此等詩會之機宣揚名聲,今兒成就文壇之名譽。

可房俊聽了“詩會”兒子,頓時一陣頭大……

那玩意有什麼好玩?

無非是抄抄詩詞打打臉,咱早已超越了那個無聊的階段好吧……

便婉拒道:“多謝殿下美意,只是微臣最近著實忙碌,一方面要與新任京兆尹交割公務,另一方面亦要儘快去兵部赴任,實在是分身乏術,還望殿下莫要怪罪。”

“啊,原來如此,倒是本王疏忽了,自然是要公事為要,二郎若是有暇自可前去,若實在抽身不得,那就做罷,不必在意。”

李元景倒是好說話,當然他今日前來的主要目的並非在此,故而話題一轉,看向房玄齡,問道:“素聞房相幾位公子皆是一時之俊傑,長子遺直忠誠秉厚,次子遺愛文采絕世,三子遺則更是麟鳳芝蘭,本王便想為小女求一門親,與貴府三子遺則締結良緣,未知房相意下如何?”

房俊聞言,差點笑出聲……

說大哥房遺直忠誠秉厚,不算為過,說自己文采絕世……好吧,隨時詩仙詩鬼詞聖附體的自己,倒也當得這一句,至於說老三房遺則“麟鳳芝蘭”……扯遠了吧?

老三看似乖巧,實則最是能惹事,若非有房玄齡壓著,老早就成了紈絝。你現在居然說他“麟鳳芝蘭”……是荊王殿下您不明白這個成語的含義,還是我們認識的不是一個房遺則?

不過他也知道,房遺則到底人品如何其實絕非李元景需要考慮的,李元景在意的是房遺則身後的房玄齡,是他房俊……

這是一出正兒八經的政治聯姻,如同當年李二陛下將高陽公主下嫁於自家是一個道理。

至於輩分亂不亂的倒在其次,事實上早就亂了,他的姐姐嫁給了韓王李元嘉,他與李元嘉便是姐夫小舅子;然而自己又娶了高陽公主,便又成了韓王的侄女婿……

皇族之中,歷朝歷代都是亂的一批。

令房俊有些鄙視的是,這位荊王殿下似乎有一個問題沒有弄明白:既然是政治聯姻,那自然是各取所需。現在房家有房玄齡這顆參天大樹,長姊乃是韓王李元嘉正妃,自己娶得是高陽公主,已然是榮寵備至、天下一品,還有必要再去結上荊王這麼一門親麼?你雖然是天潢貴胄,可是你還能給予何等房家得不到的東西?

供需失衡。

在房俊看來,這門親事根本不可能成。

然而房玄齡卻略一沉吟,說道:“遺則少年心性,頗為頑皮,怎能有此福分與天家結親?老臣萬萬不敢有此奢念。”

李元景便笑道:“性格活潑是好事,再說就算再活潑,還能活潑過您家這位二郎去?呵呵,當初房二郎可是拳打親王腳踩權貴,蠻橫霸道橫行無忌,可是現在您瞅瞅,不照樣功成名就成為國之棟樑,深受陛下器重?”

房玄齡笑了笑:“他這個棒槌,算是給老臣惹足了麻煩……”繼而道:“若是殿下當真覺得犬子遺則合適……”

“咳咳咳!”

房俊嚇了一跳,急忙連聲咳嗽,將老爹的話語打斷。

這位老爹怎麼回事,憑白的去巴結荊王這門親做什麼?這位就是個坑貨,別把咱家給坑了!不能讓老爹將話說完,否則一旦老爹吐出同意兩個字,那便事成定局。

見到老爹和李元景一同望來,李元景甚至微微皺眉有些不悅,房俊便苦笑道:“父親您是否忘了,前幾日母親孃家來人,可是有人給遺則提了一門親?”

房玄齡什麼腦袋?

雖然不知道兒子所謀為何,但出乎對兒子把握朝局處理事務的信任,當即做出恍然之色:“哎呦呦,真真是老糊塗了,居然將這件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