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覺得自己魔怔了。

的確,最近接二連三的不順使得他心中怒火鬱結,尤其是長孫無忌鬧得那麼一齣兒徹底斷送了他進入軍機處的道路,恨得他都想要拎著刀子去跟長孫無忌算賬,可是又怎能將這一腔怒火發洩在一個無辜的女人身上?

即便這個女人也算計了他,令他很是不爽……

看了看身邊裹著個床單嚶嚶哭泣的女人,房俊苦笑一聲。

大概是重生以來一路青雲直上,使得內心的敬畏正在不斷的減弱,律法、道德對他的約束已經越來越小,促使他偶爾便會有一種將心底暴虐發洩出來的衝動,今日也是湊巧,這個女人好死不死的也學著別人算計了自己一回,被自己當成了出氣筒……

想到這裡,不禁自嘲,做都做了,還想那麼多作甚?

也或許,自己現在就是所謂的“事前如魔,事後如佛”?

揉了揉太陽穴,房俊將衣服穿好,然後整理一下衣袍,回頭瞅了一眼床上依舊抽抽噎噎的女人,不知說什麼好,畢竟這種事放在之前他寧死都不信自己做得出。

“某先回去了,有什麼事的話,派人去通知某即可。”

言罷,腳下飛快的走下樓。

樓下,兩夥人都靜立不動,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的盯在房俊身上。

房俊難得老臉一紅,也不說話,徑自出了門,親兵部曲們沉默著一言不發,趕緊跟上,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只剩下一群侍女奴僕,面面相覷。

好半晌,幾個侍女才慌慌張張向樓上跑去……

……

善德女王金德曼趴在床上,很是悲悲切切的哭了一會兒。

她被裴行方纏的沒法子,不敢貿然得罪,只能想出這麼一個辦法請房俊前來,設計出兩人碰面的場景,料定以房俊的驕傲跋扈,定然不會允許裴行方染指於她。

事實證明,她算計的沒錯。

然而超出預料的是,這件事會惹得房俊如此惱怒,甚至獸性大發,乾脆用強……

這豈不是前門拒虎,後門迎狼?

好半晌,才止住抽泣,可心裡依舊委屈。

身為內附之君,正如裴行方所言那般,實則比亡國之君好不到哪裡去,想要長安這天地第一大帝國的京師生存下去,任何情況她都已經有所預料,也有所準備。

只是絕對沒想過最後居然委身於房俊……

樓梯處有腳步聲響起,金德曼抽了抽鼻子,翻身坐起,咬了咬紅唇,狠狠罵了一聲:“禽獸!”

“王上!”

幾個侍女跑上來,見到金德曼的模樣,頓時手足無措。

即便在樓下便已經知道了必然是這般情形,但是親眼所見,依舊給她們造成很大出衝擊。

這可是她們的王上啊……

幾個侍女齊齊跪地,悲慼道:“王上,奴婢該死!”

金德曼吸了口氣,強忍著酸楚難受,儘量使得語氣平靜,輕輕揮了揮手,道:“事已至此,倒也怨不得你們。速去準備熱水,吾要沐浴更衣,將這裡也趕緊收拾好。”

“喏!”

幾個侍女起身,金德曼又叮囑道:“還有,此事到此為止,都給吾掖在肚子裡,誰若是膽敢背後嚼舌頭,最後被真德知曉,吾斷然不會饒她!”

“喏!”

幾個侍女甚少見到女王陛下這般聲色俱厲,嚇得又跪在地上,連聲稱是。

這種事情,誰敢到處亂說啊?

且不說善德女王知曉之後不會饒恕她們,便是真德公主知曉了亦會嚴懲她們,自己的夫婿將自己的姐姐給……所以,她們不禁要保證自己必須憋在肚子裡,還得求神拜佛保佑房俊的那些個親兵部曲不將這件事說出去炫耀,否則最後黑鍋都得背在她們身上。

手腳麻利的收拾屋子,取來熱水倒進浴桶裡,服侍金德曼沐浴。

只是當給金德曼晶瑩雪白的肌膚搓洗的時候,幾個侍女暗暗心驚,不知近日之事要如何收場。

*****

房俊出了芙蓉園,策馬直接出了明德門,來到書院。

到了值房門外,翻身下馬,自有書吏早早的跑過來接過韁繩,房俊隨口問道:“許主簿可在?”

書吏答道:“不僅許主簿在,褚司業也在。”

房俊眉梢一挑,有些意外。

話說自從褚遂良被房俊與許敬宗聯起手來死死壓住之後,似乎也意識到在這書院裡頭根本就沒有他說話的地方,頗有些心灰意懶,也不願意跑過來看他們兩個的臉色,乾脆多日未曾出現在書院了。

今日刮的什麼風,讓他主動來到書院?

不過既然來了,料想以許敬宗的尖酸刻薄,定然能夠讓褚遂良心火升騰、內傷重創……

房俊信步進了值房。

很意外,值房內一眾書吏忙著處置各種文書檔案,許敬宗與褚遂良坐在堂中,喝著茶聊著天,居然很是契合的樣子……

“見過房少保!”

“房少保!”

……

書吏們見了房俊,趕緊停下手裡的活計,紛紛上前躬身施禮。

房俊滿面春風笑容和煦,擺了擺手:“都各忙各的,毋須多禮!”

眾人這才散去,各自忙活。

褚遂良與許敬宗也站起來見禮,許敬宗笑道:“房少保今日有若春風拂面,步履矯健虎虎生風,可是有什麼喜事?”

房俊心說春風拂面不假,可哪裡有虎虎生風?分明都快腿軟腳軟了好吧……

向兩人擺擺手,自顧自坐到主位,自有書吏沏好了茶端過來,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滿足的喘口氣。

“都坐,您二位這是談什麼呢,興趣盎然的樣子?”

他很是好奇,這兩人私底下都恨不得一刀子將對方捅死,怎地還能這般言笑晏晏和諧相處?

不科學呀……

兩人分別落座,許敬宗憋著笑,道:“還是請褚司業自己說吧。”

房俊看向褚遂良,這人苦笑一聲,捋著鬍鬚搖首嘆氣:“還不是老夫失了心智,意欲撮合長樂公主與溫大雅的幼子溫無隱,可老夫只考慮到溫無隱的才學品行,卻忽略了其命格太硬,不宜婚配,上午被陛下召入宮中,很是一頓責罵……哎,真真是老了,一點小事也辦不好,難怪陛下發脾氣。”

房俊喝茶的手便是一頓:“嗯?”

呵呵,好你個褚遂良,居然給長樂公主介紹物件?介紹也就罷了,身為臣子,心憂君王家事情有可原,可是你跑小爺面前說這個,是當面氣我還是怎的?

褚遂良也不知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依舊自顧自話:“按理說吧,長樂公主那等端莊賢惠的皇家貴女,似乎也就唯有房少保這等年輕俊彥才能配得上,只不過既然房少保已經尚了高陽公主公主,與長樂公主自然是絕無可能。市井坊間傳說的那些個房少保與長樂公主的緋聞,老夫是一個字都不信的,房少保何等樣人?豈能做出那等悖逆倫常之舉。”

房俊將茶杯放到桌子上,面色愈發難看。

這老小子該不會是吃了豬油蒙了心,好了傷疤忘了疼,故意在小爺面前說三道四、指桑罵槐吧?

褚遂良依舊好似沒有見到房俊難堪的臉色,轉頭笑吟吟的看著許敬宗,道:“其實說起來,房少保勿怪,之前老夫對於謠言還是有幾分相信的,畢竟無風不起浪,這天底下的謠言說起來絕非空穴來風,總歸是有一些根源的……但還是延族賢弟瞭解房少保,他說房少保義薄雲天、急公好義,焉能覬覦自己的妻姐,心忖齷蹉之念呢?”

此言一出,許敬宗頓時就變了顏色,急忙道:“休得胡言!吾何曾說過這話?”

褚遂良搖頭晃腦:“話不是這麼說,但就是這麼個意思,老夫省得。”

房俊本就覺得諸遂良今日言行有些古怪,好似膽子都打了不少,見到許敬宗的神情,頓時瞭然。

心裡就罵了一聲:兩個老不死的,都特麼快成精了,還一肚子壞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