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拐,我拐,我再拐!

仗著對道路的熟悉,方靜之七拐八扭,拐過一個又一個路口,最後熟練鑽過一個隱蔽的狗洞,定淮門便近在眼前了。

定淮門是南京明城牆十三座明代京城城門之一,始建於明朝洪武初年,因臨近城內的馬鞍山而命名為馬鞍門。明朝洪武七年,秦淮河發生水患,為求秦淮安定,馬鞍門易名為定淮門,並置千戶所。

定淮門為單孔城門,有一座門券,城門外側有一層石質拱券,其上是城磚拱券,門外便是三汊河河口,秦淮河流此入江。

方靜之所居住的區域便在定淮門的邊上,按理來說,此地裡距離秦淮河只有一步之遙,即便不是大富大貴之地,也應生活安定富足,然而,現實卻是這裡是南京城有名的貧民窟,居住在這裡的,不是行船上的苦力,就是那些想要投奔親戚而投奔無門最終淪為乞丐流民的窮苦人。

提著鞭鞭,哼著小曲,兜兜轉轉行了半刻鐘,方靜之終於在一處小院門前停住了腳步。

這裡就是他的家,來到大明之後的家,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

黃土壘砌的院牆,三間茅草小屋,在這個只有富貴人家才用的磚石的年代,這就是窮人的標配,然而相比起其他人的籬笆圍牆,卻也稱得上豪宅了。

院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乾淨整潔院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一名老漢正蹲在水井旁清洗著羊肉蔬菜,一名黑衣壯漢則是拿著掃帚清掃院中落葉。

見方靜之推門而入,這二人趕忙放下手裡的活計迎了上來。

“少爺,您回來了!”老漢在衣服上擦拭著手,憨厚的笑道。

黑衣壯漢跟在七身後,也是憨憨的叫了一聲:“少爺!”

方靜之上下打量二人,隨後無奈嘆氣:“老王,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給我幹活看家,我給你工錢,咱們是僱傭關係,哪來的少爺僕人啊!”

老漢十分熟練的從方靜之手裡接過鞭鞭,隨後又遞上擦手的溼毛巾:“少爺說的是,不過俺們一家的命都是您救的,如今家裡人也跟著您混飯吃,像您說的喊您的名字,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都窮得叮噹響,還講究這個,哪來的臭毛病。”方靜之輕笑一聲說道。

老漢憨厚的笑容中閃過一絲狡黠:“少爺說的是,不過,您也知道俺識字,前些天俺閒著沒事寫了幾份契書給送到官府備了案。”

方靜之一愣,隨後狐疑的看著老漢。

與老漢認識是在他穿越後的半個月,那日裡,他清早出門售賣,遇到了逃難到南京城,投奔親戚無門而餓暈在自家門口的老漢一家。

方靜之自認為是個善心人,於是熬了一鍋粥,將這一家人救了下來,並且安置在旁邊屬於自己的空宅院裡。

因為老漢識幾個字,於是乎在熟悉以後,便將手裡的買賣交給老漢一家打理,從此過上了甩手掌櫃教坊司的生活。

這老漢也是個有本事的,生意在他的打理下蒸蒸日上,很快就從走街串巷的貨郎,變成了如今的鋪子。

可卻不知為何,手裡有了錢,這老漢一家反而是賴上了方靜之,一門心思的想要賣身給方靜之做奴僕。

見方靜之一臉疑惑的模樣,老漢嘿嘿一笑,理直氣壯的解釋道:“俺與家裡的老婦商量了下,如今家裡的一切,都是少爺帶給俺的,合夥做生意那是俺佔了少爺的便宜,這樣生孩子沒皮燕的事俺們一家幹不出來,乾脆俺就寫了幾封契書送到了官府,那是俺一家人的賣身契,如今俺們一家人喊您少爺喊得理直氣壯,吃您的花您的也理直氣壯!”

老漢雖然這麼說,但方靜之知道,這一家人,哪怕是自己給了他們不少的分紅,卻依舊過著相當節儉的日子,身上穿的都是縫縫補補的舊衣服,家裡小孫子饞肉了,也不捨得割一斤,反而是自己給的分紅,又送回到了自己這裡。

自己倒是說了對方几句,結果老漢倒是振振有詞的數落自己,能吃飽飯就已經是天大的福分,拿著少爺的錢買肉吃,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方靜之對這樣的老頑固也是沒了主意,只能割傷十天半個月就讓老漢多買一些肉,以自己吃不完的名義讓老漢帶回家裡一家人吃。

老漢這突如其來的騷操作也是讓方靜之無語了,忍不住拍了拍腦門,無奈的瞥了他一眼:“真是服了你了,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給人當僕人!”

“能給少爺當僕人,那也是俺一家人的福氣!”老漢這話說的斬釘截鐵,隨後爽朗的笑道:“少爺您先坐,我去屋裡給您沏杯茶去,一會把肉切了,咱們就吃飯!”

“你看著來吧,我帶回來的東西也燉上。”方靜之點頭。

老漢露出一個大家都懂的笑容,點頭說道:“少爺,您這次在教坊司住了半個月,可待好好補補!”

方靜之齜牙:“滾滾滾,少爺我龍精虎猛,哪用得著補,這是花魁娘子送的,我也不好丟了,浪費可恥!”

“是是是,少爺說的是!”

你這老貨,嘴上稱是,心裡肯定不是這麼想的。

他也懶得搭理老漢,又把目光看向黑衣壯漢。

黑衣壯漢大概不過二十歲左右的模樣,國字臉,濃眉大眼,看上去的很是精神,可腫脹的眼眶跟嘴角的淤青卻讓他笑起來顯得很是怪異。

這漢子名叫李大山,不同於老漢,他是南京城的老住戶了。

自小父母雙亡,靠著吃百家飯長大。

原主看他可憐,經常給他飯吃,一來二去就成了原主的小弟。

方靜之穿越以後,接手了原主的一切,自然也包括這個小弟。

後來做買賣,也拉著李大山一塊。

可這傢伙不是個做生意的料,經常一言不合就跟人打了起來,一來二去,方靜之也就懶得管這傢伙了,只能任由這傢伙野蠻生長。

見方靜之看過來,黑衣壯漢嘿嘿一笑:“少爺,俺也一樣!”

方靜之沒好氣的在壯漢的屁股上踹了一腳:“你也一樣個屁,又跟人打架了吧,鼻青臉腫的。”

被方靜之踹了一腳,黑衣壯漢也不惱,反正早已經習慣了,撓了撓後腦勺道:“少爺,您那個神機子妙算,小的佩服,佩服!”隨後屁顛屁顛的跑到院中石桌邊上,用袖子將原本就已經打掃乾淨的石凳又清理了一遍:“少爺,您坐!”

方靜之徑直坐到了石凳上,隨後歪著腦袋看向壯漢,有些嫌棄道:“李大山,不是我說你,不會用成語就別用,神特麼神機子妙算,那叫神機妙算!”

黑衣壯漢連連點頭,討好道:“是是是,少爺博學多撕,小人受益費錢……”

“閉嘴吧你!”方靜之感覺腦袋疼,這混蛋明明肚子裡沒二兩墨水,還整天喜歡亂用成語:“說說吧,又跟誰打架了,戰果如何?”

一說起打架,李大山頓時來了精神。

當即就把這些日子裡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