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來我們的寨子?」

為首的小女郎,用生硬的雅言喊話。

她面板微黑,五官略扁平,光著腳,身上帶著一些銀飾,稍一活動,就會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小女郎年歲不大,卻很是沉穩。

只看她的氣勢和裝扮,就知道,她是這群人的頭人。

顧傾城不動聲色,將手裡的橫刀重新放回刀鞘裡。

「我是顧卿!」

顧傾城言簡意賅,直接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她在試探,想看看這個會說南朝雅言的異族少女,是否真的見過世面。

「顧?你、你就是羅州顧氏鄔堡裡的人?」

還別說,這位小女郎還真知道。

她甚至知道,「吳郡顧氏?那個很有名計程車族?」

顧傾城笑了,這小女郎應該讀過書,接受過天朝的文化教育。

「不敢!我確實出身吳郡顧氏!敢為小女郎貴姓?」

顧傾城客氣的詢問。

顧傾城是真正的世家貴女,她不會因為自己的出身、學識等而隨意鄙視「弱者」。

比如在古代,許多自詡正統的貴人,是看不起那些未經教化的蠻夷的。

總會覺得對方是野人,跟山裡的猴子差不多。

顧傾城卻不會!

她已經足夠尊貴,且站到過最頂端,她完全無需透過貶低別人來提高自己。

在她的眼中,天下百姓都是她的子民!

漢人是!

俚人、僚人等所謂的蠻夷也是!

顧傾城是完全處於上位者的心態。

隨後,她繫結了系統,進入到各個世界。

顧傾城接觸到了後世的大一統思想,她愈發堅定這種想法。

只要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只要認同天朝的文化、思想,那就是自己人!

「我叫黎明珠,是黎部頭人的女兒!」

黎明珠感受到了顧傾城的善意,她心下很是詫異。

作為部落頭人的女兒,黎明珠不但見過世面,還曾經去州府的官學讀書。

用羅州刺史的話來說,這叫「教化」。

說實話,黎明珠並不喜歡教化這個詞兒,彷彿自己以及族人低人一等。

不過,在官學裡,黎明珠確實學到了很多。

她學會了南朝的雅言(官話),也學會了那些好聽華麗的賦,還知道遙遠的都城裡,有著自己無法想象的富貴與繁華。

鮮衣怒馬!世家風流!

黎明珠心生嚮往,想去建康,親身感受一下所謂的富貴鄉。

可惜,她阿孃病了,黎部不能沒有頭人。

作為下一任頭人,黎明珠不能捨棄自己的山寨!

黎部?頭人?

顧傾城知道,一些山裡的部落還保持著母系氏族的傳統。

即,女子為頭人!

或許,這也是某些士大夫輕視蠻夷的原因之一——乾坤顛倒!牝雞司晨!不知禮義!

顧傾城卻很喜歡!

女子怎麼了?

只要能力出眾,就能做頭人,甚至是——

「原來是黎家明珠!」

顧傾城淺笑嫣嫣,態度十分和善。

她的容貌,經過系統的提升,顏值已經達到了77分。

這是一個超越了清秀的數值。

再加上年紀小,氣質又好,顧傾城儼然就是個耀眼的小美人兒。

黎明珠禁不住眼前一亮:好個姿容秀美、氣質如華

的世家小貴女啊。

除了容貌、氣質,讓黎明珠歡喜的還有顧傾城對她的態度。

沒有天朝人的高高在上,也沒有那種源自於身份、學識的傲慢與鄙薄。

在顧傾城的身上,黎明珠感受到了一種名為「平等」的氣息。

這,就讓黎明珠非常滿足了。

她不需要陌生人的尊重、懼怕等,她只想得到一個平等的對待。

她們俚人,不是山裡的猴子,與山下的人一樣,都是人!

而且,人家小貴女不只是平等的對待她,還、還誇她呢了。

黎家明珠!

嘻嘻,是啊,阿孃給她取名字的時候,就是覺得她是他們黎部的一顆明珠。

黎明珠是她的名字,也是阿孃以及族人對她的期許。

如今,「黎家明珠」四個從這個小貴女口中吐出來,她竟莫名覺得自己被尊敬了!

「你也是顧家的明珠!」

黎明珠有著山裡人的直率、樸素!

她被人誇獎了,不會像其他的小女郎般謙虛的說「謬讚謬讚」。

黎明珠坦然的接受了對方的讚美,並客氣的表示:嘿,你也不錯喲。

顧傾城又笑了,她喜歡這樣坦率的小女郎。

一番寒暄,兩個年齡差了三四歲的小姑娘,竟成了朋友。

黎明珠表示,「這片野甘蔗林,一直都歸屬於我們黎部所有!」

但,黎部本身就不服從羅州官府管理,他們的土地並不在官府的魚鱗冊上。

黎部的利益,也得不到官府的保護!

當然,黎部不需要官府保護。

他們自己有青壯,有充足的武力守護自己的家園!

顧傾城:……難怪官府只要了一百貫錢,就讓她拿走了這片山林呢。

合著官府是「慷他人之慨」呢!

好吧,如果按照律法的話,羅州刺史也不算坑人。

這片山林,確實屬於「荒山」。

但,現實卻是,所謂無主的東西,實則是人家黎部佔據了上百年的地盤。

哪怕官府把它賣給了其他人,其他人也拿不走!

黎部的刀箭可不是吃素的。

另外,黎部常年生活在深山之中,整日與蛇蟲鼠蟻打交道。

他們部落的巫醫,因地制宜的研製出了許多蛇毒、蟲毒。

只要人家覺得部落被冒犯了,就是直接防毒!

顧傾城禁不住要懷疑,這些人為的毒氣,或許也被人歸入了「瘴氣」的行列呢!

「不過,你既然花了錢,我們也不能讓你吃虧!」

「這樣吧,這片甘蔗林,你可以收割,但這片山林還是屬於我們黎部的!」

黎明珠對顧傾城的觀感非常好,聽了顧傾城的解釋,知道她被官府騙了,多少有些同情。

她想了想,大方的擺擺手,表示不會讓顧傾城空手而歸。

顧傾城愈發覺得黎明珠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

「多謝!不過,這片山林既然是黎部的地盤,我也不能讓你吃虧!」

「這些甘蔗,我有些用處,我便按照市價購買,可好?」

顧傾城敞亮,黎明珠也覺得顧傾城可交。

「好!那我就不推辭了!」

「當然,親兄弟明算賬!即便是朋友,也不能讓朋友吃虧!」

「你、你把我當朋友?」

「我們本就是朋友,不是嗎?否則,黎阿姊又豈會對我這般大方?」

「啊?你、你喚我阿姊?」不覺得我是蠻夷,粗

鄙卑賤?

「是啊!我看阿姊應該比我年長几歲,自是要喚您一聲阿姊啊!」

「……我、我今年十二歲了,你、你呢?」

「阿卿年九歲!」

「哈哈!對!對對!我確實比你年長!顧、顧家阿妹!」

黎明珠被顧傾城的熱情弄得有些受寵若驚、手足無措。

其實,黎明珠也是天之嬌女。

如果顧傾城仗著自己是世家貴女,看不起她一介蠻夷,黎明珠也不會慣著。

哼,都是金尊玉貴、被人捧在手心長大的,誰又比誰差了?

她黎明珠還是未來的黎部頭人呢!

比高傲?

她絕不會輸!

但,顧傾城沒有鄙視,反而誠心實意的要跟她交朋友。

黎明珠的一顆心啊,彷彿泡到了溫泉裡,潤潤的,暖暖的,那叫一個舒服熨帖!

最最重要的是,那個「阿卿」還喚她阿姊!

阿姊哎!

嘻嘻,連阿卿這樣的世家貴女都把她當阿姊呢。

黎明珠只覺得,眼前的顧傾城就是這世上最可愛、最貼心的阿妹!

禍水:……我就看看,我不說話!

唉,可憐的黎明珠啊,多麼單純、天真的傻孩紙。

她哪裡見過顧傾城這樣的黑心嘴甜的大佬?

連朝堂上的老狐狸,顧傾城都能料理得明明白白。

就更不用說似黎明珠這樣眼中滿是清澈愚蠢的山裡小姑娘了。

嘖嘖,都沒有說太多的話,只一個「阿姊」,就把黎明珠忽悠得找不到北了。

若不是顧傾城還有些許良心,黎寶珠這傻妹紙都能把整片山林拱手相讓!

「真的不用!阿姊,我說過了,親兄弟明算賬!你把我當姊妹,我更不能讓您吃虧!」

「還有啊,我還需要大量的甘蔗,阿姊若是真的想幫我,那就多幫我留意!」

「以後呢,您的族人若是有空閒,也可是幫我種植甘蔗。」

顧傾城面對熱情的黎明珠,有些功利的心,也多了幾分赤誠。

她確實想要利用黎部,但,這「利用」本身,也是一種雙贏。

自己得了甘蔗,黎部能夠得到銅錢,或是鹽巴、布匹等生活必需品。

另外,黎明珠的黎部,是顧傾城的一次常識。

若是成功了,她可以將嶺南境內的所有俚人、獠人等山民管理起來。

這,也將會是她一支強有力的助力!

「好吧!那我聽你的!」

「對了,我們不要錢,我要鹽巴。」

黎明珠絕不是真的傻白甜,不會因為一個陌生人的三兩句好聽的話,就捨棄了自家的利益。

嘴上叫著阿妹,心裡卻還記著山寨最需要的物資。

「可以!我給你最好的細鹽!」

顧傾城既然想要收攏黎部,自然不會在小事上犯糊塗。

她不但給了黎明珠最需要的鹽巴,還是品質最好的精製海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