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歪頭笑道:“彆著急謝我,有條件的。以後你不開心的話就叫上我,我知道好多有意思的地方。而且你也可以試著和同學多交流,多參加社交活動讓別人瞭解你。不侷限於你們系,學校那麼多女生,對吧。”

林雨山這次沒答話。高原從後視鏡瞄了一眼,林雨山一直靠在車窗上,眼皮微闔似乎很累的樣子。於是便沒有再打擾她,只專心開車。

清涼的風撲面而來,車子駛上高速比之前快了許多。轉眼就過了四十分鐘,林雨山被剎車的後坐力晃醒,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學校門口。

高原幫她拉開車門。林雨山下了車,卻發現高原正站在原地看著她。

林雨山詫異:“你不回宿舍嗎?”

“不回,我不住校。”

林雨山不覺得意外。高原卻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好像在等她開口說話的樣子。

“謝謝你請我吃飯,還跟我說了這麼多。女生宿舍關門早,我得早點回去了。改天再謝謝你。”林雨山腦子裡組織了半天語言,終於擠出一句。

“好啊,你要怎麼謝我?”

林雨山懵了。道謝的話就像她設定在機器裡的一道程式,高原突然給出一個程式之外的問題,超綱了。

“哈哈,我開玩笑的。”高原像是憋笑憋了很久似的:“本來不想逗你玩,可是你真的好可愛啊。”

林雨山的臉唰的一下紅了。她慶幸剛才在館子裡喝了酒,也不知道酒勁過了沒有,這樣殘留的酒精就能幫她掩飾臉上因為羞赧而產生的紅暈。

她從未聽過別人如此直白的誇讚自己,就連徐孟洲都沒有這樣說過。

林雨山想要用一句得體的話回應對方的誇讚,卻脫口而出一句:“你過獎了。”

此話一出,兩個人的表情都很精彩,隨後高原更是哈哈大笑起來:“好了好了,你快回宿舍吧。我要是再逗你就像是欺負你了。”

二人道了別。林雨山回到宿舍,發現三個室友都不在,她猜測可能是一起出去玩了。從大三開始,便不再像大一大二那樣需要每晚都點名。

難得室友們都不在,她可以享受一個人的空間。洗漱完畢後,她開始思考高原在車上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她總不能一輩子都呆在自己的舒適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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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孟洲從家裡搬出去不過幾日,整個地理教研組,乃至整個靖州一中的教職工全都知道了。

但凡有人聚集的地方就從來不會缺少八卦,尤其是教師辦公室。

愜意的午休時間過後,地理教研組恢復了日常的熱鬧氣氛。新入職的年輕老師們秉持著少說多做的原則,基本上都在一門心思認真備課。而工作了十數年的老教師則會顯得從容許多。教師也是個論資排輩的職業,因此,辦公室八卦大多會從資歷更老的老師口中流傳出來。

“誒!你們說徐老師會不會來真的啊?”一位年齡大約四十多歲的女老師轉了轉椅子,饒有興致地分別看向辦公室裡僅剩的另外兩位老師。

“張老師您別看我啊,我不知道這事…”一位戴眼鏡的年輕女老師見張老師正找人接話茬,怯生生地應付了一句就趕緊躲過去了。

張老師露出一個嗔怪的表情,擠了一坨護手霜在手背上,翹著蘭花指的兩隻手手背慢條斯理地摩擦著:“不是我說你啊小陳老師,你都進我們組半年了怎麼還像剛畢業一樣。辦公室就我們兩個女同胞,你不跟我說八卦我可找誰說去噢!”

膝上型電腦螢幕遮住小陳老師的臉,只露出兩隻眼睛,她默默指了指另一位蔡老師的方向。

“我不找老蔡說,他和徐老師這兩個男同胞關係好得很。”張老師順著她的手勢睨了眼蔡老師。

蔡老師是教研組年齡最大資歷最深的男教師,是個和善的小老頭,過兩年就要退休了。他扶了扶快要滑到鼻翼的眼鏡,又從一個皺巴巴的塑膠袋裡掏出幾包蜂蜜小麻花,熟練地丟給兩位女同事道:“徐老師回辦公室的時候你直接問他不就好了。他就出去這麼一小會兒,你逮著機會就要八卦幾句是吧,哈哈。”

蔡張二人同在教研組多年,兩人講話都直來直去的。張老師瞪大眼睛指著蔡老師道:“老蔡又揹著我們吃獨食!這包麻花肯定都藏了一個月了,小陳老師別吃,發黴了都!”

蔡老師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包小魚仔,只丟給小陳老師,而後對著張老師賤兮兮地笑了笑。

張老師衝他翻了個白眼,開啟保溫杯吹了吹,又自顧自道:“從前徐老師住得遠,哪次不是開車來上班的?這些天好幾個同事都撞見他早上從學校附近的華辰公館出來,車也不開了。”

“瞧你說的,小徐總都能來我們這兒當老師了,就不興他在學校附近買房啊?人家圖個上班方便怎麼地了,這有啥好奇怪的。”蔡老師撕開一包小麻花邊嚼邊說。

張老師一副“你們男人就是遲鈍”的無語表情,搖頭道:“你懂啥,你見過哪個有錢人買二手房了?他之前住別墅呢!況且徐老師那麼穩重一個人,突然跑學校附近住也太奇怪了。你信不信,他絕對和老婆鬧離婚呢!他今年都三十歲了還不生孩子,我看啊這事兒跟我猜的八九不離十。”

張老師託著腮望天,星星眼道:“唉你們說,徐老師怎麼就英年早婚了呢?家世那麼好,長相就不用我多說了吧?在學校這麼些年相處下來,人品我們大家也都清楚。如果他以後真的離婚了,多少小姑娘不得發了瘋似的撲上去啊!可惜我家姑娘現在還小,要是再大個十歲我鐵定讓她去追徐老師了……”

而後像想起什麼似的,又對著正在寫教案的小陳老師壞笑著使了個眼色。

小陳老師本以為沒人發覺自己正默默聽著,沒想到正對上張老師看好戲的眼神,臉唰的一下就紅到了耳後根。

眼看張老師即將對小陳老師“下毒手”,蔡老師站起身,將一包瓜子重重地拍到張老師辦公桌上,眯著眼調侃道:“還擱這做夢呢?吃吧,夠你磕一下午了。你家姑娘才十六,我看你倒挺合適的。”

“哎喲你個老不要臉的!”張老師被蔡老師噎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紫,翻個白眼啐了一口,在他背上狠狠捶了一記。小陳老師在一旁觀戰,上半張臉沒表情,下半張臉卻憋笑憋得嘴角抽搐,只得用手捂住嘴不讓自己笑出聲。

徐孟洲抱著一摞資料風塵僕僕踏進辦公室。一進門就看見同事們鬧得熱火朝天,放下資料問道:“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剛才還鬧得起勁的三人瞬間跟啞了的炮仗似的。蔡老師反應迅速,掏出幾包零食放在徐孟洲手上,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補了句:“張老師家的姑娘早戀了,正跟我們在這發牢騷呢。”

張老師剜了一眼蔡老師,尷尬地賠了個笑臉,硬著頭皮將話圓了下去:“是啊,青春期的女孩子犟得跟驢似的,你怎麼勸她都勸不動…”

徐孟洲聽了張老師這話,心中微動。耐不住同事之間氣氛融洽,又陪著他們拉了一小會兒家常後,辦公室終於安靜下來。

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徐孟洲給自己的好友陸堃發微信。

徐孟洲:[今天加不加班?]

陸堃:[不加,怎麼了?]

徐孟洲:[下班之後請你吃頓飯,去你公司附近,有事想問問你。]

陸堃:[夜宵嗎?你才搬出來幾天啊,這麼自由了?]

徐孟洲輕笑:[不是夜宵,吃晚飯而已。我不跟你鬼混。]

今天的晚自習不用值班。下班後徐孟洲先回去取了車,然後驅車去了陸堃公司附近的一家粵菜館。

陸堃嘴上說著不加班,可徐孟洲還是比他先到。他給陸堃發訊息問他吃什麼,陸堃說隨便讓他先點,來了好直接開吃。他就按著陸堃從前的口味點了幾個菜。

陸堃是徐孟洲最好的朋友。兩人是初中同學,雖然高中不在同一所學校,卻都很巧地考上了鄰省的華南理工大學。徐孟洲選了地質工程,陸堃則學了計算機。

後來徐孟洲選擇了繼續讀研,陸堃由於家境一般,本科畢業後早早回到靖州參加工作,兢兢業業地996了幾年,現在終於混到某網際網路公司的初級管理崗位。

徐孟洲看了眼腕錶,又抬頭看向門外。只見陸堃一路小跑進了門,來回張望著,他來得匆忙,工牌都還掛在脖子上。

徐孟洲站起身招呼他:“堃子,這裡!”

陸堃看見他了,走過去將工牌取了放桌上,接著人就往沙發上一癱,然後長舒一口氣。

兩人對視一眼,會心地笑了起來。

“怎麼了陸總,都升職了還加班啊。”徐孟洲眯著眼調侃他。

陸堃挑眉:“剛才還叫人堃子,現在又人叫陸總。”說罷從煙盒抽了支菸叼在嘴裡,俯身遞給徐孟洲一支,徐孟洲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