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關隴貴族,就不得不提北魏六鎮。

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定都平城,稱帝。當時,在陰山以北的草原上,有強大的遊牧民族──柔然。北魏大軍南下作戰時,柔然的騎兵經常侵入北魏境內,平城的安全受到威脅。“道武帝以移防為重,盛簡親賢,擁麾作鎮。”北魏邊鎮大約在道武帝時代已初具規模,當時統稱為“北鎮”,有的鎮還沒有固定的治所。

道武帝的孫子魏太武帝拓跋燾在位之時,調發涼、司、幽、定、冀五州十萬人在東起上谷,西到今山西河曲一帶大規模修築邊防工程。

“六鎮”之地位,由此確立。

自西而東為沃野、懷朔、武川、撫冥、柔玄、懷荒,防禦來自北方的侵擾,拱衛國度平城。“六鎮”皆置鎮都大將及僚屬,鎮下置戍,鎮兵巡行防戍。六鎮將領全由鮮卑貴族、涼州武人擔任,戍防軍人主要是鮮卑人,也有來自中原的“強宗子弟”。

而“六鎮”軍事集團,便是關隴貴族的雛形。

後來北魏分裂為東魏與西魏,“北魏六鎮”非但沒有因此沉寂落寞,反倒趁勢而起,發動起義,竊取了最高權力,使得皇帝成為傀儡,繼而出現了赫赫有名的“八柱國十二將”,一舉奠定關隴貴族的數百年榮耀顯赫,一手建立了西魏、北周、隋、唐四朝!

朔州、雲中、定襄、勝州,這本就是關隴貴族的發跡之地,是他們的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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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以軍功為最。

房俊不是沒想過他“空降”朔州會引起本地駐軍的反感甚至對抗,畢竟大唐軍隊自信爆棚,沒人將薛延陀的部隊放在眼中視為威脅,反倒認為是平白掉下來的一樁大功勳。

現在來一個傢伙擔任主帥,豈不是將軍功分去大頭?

更何況朔州乃是關隴貴族的自留地,軍中上上下下盡是關隴貴族的子弟、姻親,對房俊天然便存在著牴觸。

只是房俊沒料到自己剛剛抵達雁門關,就被迎頭來了一個下馬威……

居然連朔州城都不讓自己進?

還真是囂張啊……

房俊對高侃說道:“將本帥的節旄拿來!”

“諾!”

高侃快步走向中軍,自一名校尉手中接過節旄,返身回來,遞給房俊。

房俊將節旄舉起,說道:“此乃陛下御賜,代天巡狩,如朕親臨!”

“呼啦!”

雁門關下,收關兵卒盡皆單膝跪地,口中大呼:“參見陛下!”

房俊問道:“如何,還敢不敢不讓某前去朔州?”

那校尉跪在地上,不敢起來,硬著頭皮道:“大帥乃是奉旨辦事,末將豈敢阻攔?只是吾家將軍有軍令在此,朔州城小,萬萬駐紮不得超過兩衛之大軍,現在薛大將軍已然率領右武衛駐紮,只能讓右屯衛暫且在雁門關下駐紮休整。”

“娘咧!”

房俊惱了,上前一腳便將這校尉踹翻在地,怒罵道:“吃了豹子膽了不成?薛延陀二十萬大軍陳兵定襄城下,大戰一觸即發,朔州城內連帶著邊軍與右武衛不過五六萬兵馬,屆時拿什麼抵擋?失了朔州城,不僅是你,就連你們那位宇文將軍,照樣人頭落地,家眷充軍!”

那校尉從地上爬起,眼看著房俊的手已經摁在腰間佩刀的刀柄上,嚇得冷汗涔涔而下,卻依舊不然違抗軍令,只得翻身依舊單膝跪地,顫聲道:“將軍有令,即便是死,末將焉敢違抗?不僅末將不敢,這雁門關上下的守軍,亦無一人敢抗命!”

隨著他話音一落,關上關下的守軍各個刀出鞘箭上弦,殺氣騰騰列陣以待!

右屯衛兵卒豈能示弱?千餘人自馬上飛快翻下,以戰馬為掩體,紛紛抽出兵刃,弩箭上弦,而房俊的親兵則飛身上前將房俊團團圍在中間,站在房俊身後的薛仁貴箭步突前,兩步邁到那校尉身前,手裡的橫刀已然出鞘,橫在那校尉的咽喉。

關上關下,兩軍對峙,戰鬥一觸即發!

房俊在親兵護衛之中,目光森寒的看著校尉,一字字問道:“當真不放本帥出關?”

薛仁貴的橫刀就擱在咽喉上,校尉嚥了口唾沫,喉嚨活動了一下,便覺得似乎鋒銳的刀鋒已然割破了面板,面色慘白,卻依舊堅持著:“軍令不敢違也!”

薛仁貴怒道:“大帥,待吾一刀宰了此人,難不成這些雁門關的守軍還真敢朝著右屯衛廝殺不成?”

校尉渾身一顫,嘴皮子翕動兩下,卻終究沒敢說出求饒的話。

眼前的房俊固然如狼似虎,可這雁門關以北的邊軍簡直就是關隴集團的私軍,得罪了房俊或許固然免不了一死,但若是違抗宇文法的軍令……整個家族都得遭殃……

房俊伸出手,制止了薛仁貴。

仰頭看了看大雪之中列陣以待的雁門關守軍,房俊嗤笑一聲,道:“不,他們接受的命令,定然是一旦右屯衛意欲闖關,便予以就地格殺!”

薛仁貴色變道:“想造反不成?”

右屯衛北上朔州,乃是陛下旨意,普天之下,誰敢違抗皇命?

房俊嘆了口氣,譏誚的瞥了一眼薛仁貴刀下的校尉,不屑道:“造什麼反?他們反了北魏,反了北周,反了大隋,現在難道還想反了大唐?呸!一群自以為是禍國殃民的蠹蟲!借給他們兩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造反!一幫愚蠢之輩,以為犧牲一個宇文法連帶著一個不入流的校尉,就能夠和本帥玩一出兌子,從而勝出?”

很顯然,關隴貴族們認為擊潰薛延陀不過是反掌之間耳,這天上掉下來的功勳,焉能讓房俊摘走最大的一顆果子?然而房俊皇命在身,只要沒想造反,那麼普天之下,沒人可能攔得住他。

於是乎,眼前這個校尉就成了替死鬼……

此刻右屯衛若想前往出關前往朔州,就必須衝破守軍的阻攔,一場戰鬥勢不可免。無論勝負,自家人對著自家人動刀動槍,都必然是一場重大的政治事件,更何況還是在薛延陀陳兵邊境之時?

這個校尉自然罪責難逃,可房俊又豈能討得了好?

身為一軍主帥,身負御賜虎符節旄,居然拿一個區區的守關校尉毫無辦法,最後不得不兵戎相見……

這等無能之輩,憑什麼前往朔州主持大局?

一個校尉自然不能平息事態,朔州主將宇文法肯定是要受到牽連的,但是如此同時,房俊威望全無,接踵而來的必然是朝廷罷免其職,回長安接受處置,並且重新委派將領取而代之……

犧牲一個校尉,一個宇文法,卻依舊將擊潰薛延陀的功勳緊緊攥在手裡,關隴貴族們的確打得一手好算盤。

既然看破了關隴貴族的圈套,房俊又豈能頭鐵的一頭鑽進去?

擺了擺手,下令道:“都退下!幹什麼?對著自己的袍澤兵刃相向,是要讓關外那些胡人笑掉大牙不成?別人厚顏無恥無君無父,那是他們缺教養,是他們不知忠義,吾等身為天子禁衛,豈能與這些只會同室操戈的鼠輩一般見識?放下兵器!”

“諾!”

右屯衛的兵卒齊齊應諾,紛紛收回兵刃,後退一步。

薛仁貴也將橫刀收回,目光森冷的盯著那個校尉,一臉不屑。

他是武將,見識卻遠超常人,房俊這一番話說出來,他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緣由。這特麼都是些什麼玩意?大敵當前,不思如何殺敵保境安民,居然為了搶攻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呸!”

薛仁貴狠狠的將一口吐沫吐在校尉身前的雪地上。

校尉面紅耳赤,羞憤不堪。

他抬起手,大聲道:“統統放下兵器,未得軍令,不得造次!”

關上關下的守軍盡皆放下兵器,劍拔弩張的氣勢頓時化解。

心裡也鬆了口氣,若有選擇,他又豈願與房俊發生衝突?一旦兩軍打起來,無論結果如何,那後果都足以將他這個小小的校尉碾成齏粉……房俊能夠看得清楚圈套自然是最好不過,聰明人總會知道取捨,而不是一味的橫衝直撞,最終房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還連帶著他這等小人物跟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