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筠輕輕放下茶盞,看著郎情妾意的二人,眼角處出現了一絲譏諷。

段雪見了這不往蕭北桀的身後躲去了,蕭北桀凝目盯著沈枝筠,這女人再美終究不如日日相伴的雪兒。

“將軍,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和你的好妹妹。”沈枝筠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今兒個,我醜話說在前頭,當年給沈家和撫安侯府賜婚的可是當今聖上。雖然將軍現在是上京裡的大紅人了,可自古君心最難猜,眼見他高樓起,眼見他宴客賓。”

最後那一句,她沒說,但給在場所有人,尤其是蕭北桀一記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不一下鎮住所有人了,畢竟蕭北桀凱旋歸來,確有功高蓋主的意味。

“夠了,把段姑娘帶去外院休息吧,今日之事誰也不許再議!”

“是。”

嬤嬤侍女們得令,架著段雪的手就走,蕭北桀就算想攔也得看眾人的臉色。

他今日是不能再逾矩了,最後也只能給沈枝筠投去一個厭惡的眼神。

出了前廳,沈枝筠百無聊賴地朝池子裡扔石子,可惜芙蕖已經過季,明年才會開了。

舊時沈家府邸也有一個很大的湖,夏天的時候芙蕖開得最盛,父親和哥哥總最大的那朵芙蕖送她。

想起沈家,她的心抽痛了一下,又看了看這偌大的侯府,當真諷刺!

“大嫂嫂,那段姑娘當真長得那叫一個水靈,怪不得大哥這麼喜歡。”

聽這尖銳的聲音,也就只能從柳青楣的喉嚨裡發出來了,沈枝筠從記憶中一下抽離。

“要我說還是弟妹長得更水靈一點,這臉可迷的二弟不要不要的。”

“大嫂嫂,你說這大哥真有這麼喜歡一個鄉野丫頭嗎?我今兒瞧著她可是跟大哥坐在一個馬鞍上,我從前還從未見過有那個女子跟男人同坐一匹馬的。”

柳青楣假意新奇,實則一直在想辦法挖苦沈枝筠,沈枝筠哪裡不知,她輕佻起眉毛。

“那以後弟妹可就要見識到了,畢竟將軍可格外寵愛這位段姑娘呢。”

話落,她便踏著輕快的步子走了,留下柳青楣一人愣在原地。

“素萍,你說這沈枝筠是不是腦子不好,丈夫都趕著寵妾滅妻了,她還能這麼無所謂?”

“二少夫人,我倒覺得是大少夫人是勝券在握,她在侯府看似式微,但卻從沒有吃過一點虧。夫人看起來討厭她,但她依然是夫人認準的未來侯府夫人。”

素萍這一番話聽得柳青楣將手帕都絞了起來,是啊蕭夫人可是個精明的,自己跟著她管家再久也沒有撈到什麼好處。

可如今她在前廳可是結結實實地維護了沈枝筠一把,都怪當初自己年紀尚幼,要是自己嫁的是蕭北桀拿來這麼多事端。

越想她就越恨沈枝筠憑什麼能當侯府未來的當家主母。

蕭北桀五年都沒有回到憑欄苑了,這名字還是他兒時自己提筆的。

主屋裡的一切都沒有變,只是蕭夫人吩咐了僕人每日都要來打掃。

甚至連多年以前他玩的木劍都還完好無損的保留著,牆上全是他從前臨摹的一些墨寶。

他有些懷念地摸了摸屋子裡的傢俱,只是看到桌上的花草之後才發現,自己原來種的情人草已經不在了,換成了君子蘭。

曾經的他還對全府上下的人千叮嚀萬囑咐決不能碰自己的情人草,他以後要送給自己的夫人。

就在他還在感慨的時候,沈枝筠已經從外頭回來了,她住在東側的屋子。

“沈枝筠,沒想到你居然會真的嫁給我。”

面對蕭北桀挑釁的話語,沈枝筠不甚在意。

“將軍怎麼還是跟五年前一樣,像個孩子沒有長大。”

聖上賜婚,誰又能駁回呢?男子能出征戰場,女子又該避去什麼地方?

這一切都堵在沈枝筠的喉嚨裡,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看著蕭北桀覺得這人真愛爭強好勝啊。

“你兒時的一句這世上就沒有你要嫁之人,我還以為你能一直做下去,沒想到如今還是做了這四方天下的‘大少夫人’。”

他話裡話外都諷刺地很,沈枝筠暗暗揉搓自己的指甲,她又回想起小的時候。

上京裡絕沒有比她更驕傲的小姐了,她比那些少年郎還要意氣風大,只是沒想到當年一句豪言被蕭北桀記到現在。

“將軍說得是,不過也是因為我佔了將軍的這正妻之位,才讓你心肝上的寵兒只能屈居前院。”

沈枝筠挽起自己耳邊的頭髮絲,從蕭北桀的身側走了過去,這樣的四方天確實叫人憋屈。

“沈枝筠,就算你佔著這個位置不走,可正妻這個位置我心裡早已屬於段雪一人。”

聽起來多麼真心實意,只不過對著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說,著實讓人感到唏噓。

說完之後,他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耳根子微微漲紅了。

“少夫人,將軍回來了,這個禮也應該退回去了吧?”

春熙早早已經點好了還禮名單,就等著沈枝筠吩咐。

誰知她這回根本就不點頭,手上把玩著這些貴重的首飾,真是覺得舒坦。

“不退了,將軍說全都收下,全部放回庫房裡,這件白玉雕饕餮紋香盒留下。”

她一聲令下,春熙和春倦二人都懵了,想說些什麼又只能照做。

撫安侯府欠沈家的,還上這麼一點又算得了什麼。

近生香被點燃後,白霧嫋嫋,梔子和檀木的香味糅雜在一起,讓人聞了心曠神怡。

傳聞此香就算是埋在地下的死屍一聞到此香氣也能復活。

沈枝筠倚在貴妃榻上,漸漸有了睏意,從前不知把香點在何處,如今甚好。

至於外院的段雪當然是坐不住的,侍女也只是把她帶到了客房裡,就走了,連茶水都不曾招呼。

她心裡堵著一口氣,又想起沈枝筠在前廳說得那番話,憑什麼她一個被丈夫厭棄,大婚之日逃去征戰的女人能這麼囂張。

幸好,在她心急難耐的時候,蕭北桀來找她了。

“你總算來找我了將軍。”

段雪直接撲到了蕭北桀的身上,他已經脫掉了鎧甲,換上了常服。

“你都不知道我在這冰冰冷冷的屋子裡有多無助。”

“你別哭,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早點出徵,說不定如今成為我正妻的人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