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赛博前夕·崩坏前的日落 第五章 赛博之妖——霭

“今晚我到你这里睡。”

房间里的壁灯被砸坏了，二人便坐在窗边一地零碎里。

麻辣烫的热气蒸腾着，窗外霓虹灯牌光芒洒落，在房间里氤氲着。

听着这句话，陈溪午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陆红绳。

“为什么？”

“店里发生了一些事.....”陆红绳低头吃着藕片，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陈溪午倒是少见的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一些迟疑或者说惊惧的情绪。

这让他有些惊奇，放下了筷子，认真的看着陆红绳。

后者斜了他一眼，大概是想骂人，只是犹豫了少许，没有骂出来，强装镇定地说道：“我在店里听见了今天游行的时候听到的那种曲调。”

陈溪午愣了愣，说道：“可能是义体语音模块发生了故障？”

陆红绳冷笑一声，只是相比于之前有些底气不足。

“我接手修理过的义体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如果真的是某件义体的语音模块故障，我会看不出来？”

陆红绳说着，语气又弱了下来，扒拉着碗里的红汤。

“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当时我坐在店里清点着今天新到的一些义体——你也知道的，我那里的义体，一般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上面往往残留着血啊骨头啊脑浆啊这样的东西。也怪你，莫名其妙去和人喝酒，这些事情本来该你来做的。”

说着责怪话语的陆红绳全然没有了先前楼道里的威风，脸上的冷艳意味也变得柔弱了起来，倒有些楚楚可怜的意思。

毕竟这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而已。

但陈溪午还是觉得稀奇。

所以他没有说话，继续安静地听下去。

“.....当我清理着一只义眼的时候，耳边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哼唱的声音——很像今天听见的那个曲调。”

“我还以为是这只义眼故障了。于是将它擦干净，带去了工作台.....”

“但后来我才意识到，声音并不是从这些义体里发出的。而是.....”

“我的脑海里。”

“我以为是我的耳机出问题了，于是又取了耳机，但是那种声音还在，就像有谁在我的耳朵旁边哼唱着一样，但是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自己躺到了工作台上，将我的义肢全部拆了下来，对其中的神经系统全都进行了检索，但没有任何问题。那种声音还在哼唱着，好像无处不在.....”

陈溪午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了陆红绳盘着的大腿上，那些涂鸦上面却是有些拆卸的痕迹，显然陆红绳真的被吓到了，连一些义体模块都没有完全安装好——有块皮肤翘着，露出了下面的金属色。

抬起头来的时候，陈溪午却发现陆红绳在很是认真的看着自己。

“你看我做什么？”

陆红绳迟疑了少许，缓缓说道：“有那么一刻，我好像觉得是你在房间里哼唱，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总之，很怪异。”

陈溪午沉默了下来，而后站了起来。

陆红绳挑眉看着他。

“你干嘛？”

陈溪午走到一旁拿起了那个匣子，背在身后，向着门外走去。

“我去看看。”

陆红绳有些惊诧于陈溪午的果决，犹豫了少许，克服了少女的恐惧，也跟了上去。

......

位于南川街区南面昏暗的巷子里的小店已经关了门。

并没有招牌，毕竟这是非法的生意。

四处画满了涂鸦，高处有些驳杂的色光照落，弄得湿漉漉的地面像是一幅杂乱的油画一样。

陈溪午与陆红绳穿过了巷子，停在了店门前。

只可惜巷子里倒是安静得很，并没有陆红绳所说的那种声音。

陈溪午看向了陆红绳，这个少女站在那里，犹豫了好一阵，向前走去，倒是低声嘀咕了起来，好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

“说不定真的只是我的义体发生了一些故障？”

陆红绳伸出手去，按在有些老旧的大门上，随着门禁权限解除，一股充满了义体润滑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只是对于二人而言，这种味道，大概是让人心安的——毕竟再如何非法，终究这是可以带来收入让人不至于落魄潦倒的地方。

陆红绳小心翼翼地向着里面走去。

一回头却发现陈溪午依旧站在那里。

陆红绳看着陈溪午咬牙低声道：“陈溪午，你不会怕了吧。”

陈溪午只是神色古怪，微微侧首，似乎是在听着什么声音。

陆红绳这才注意到那个背在身后的匣子，似乎正在散发着某些幽幽清光。

只是还没等到她想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便感觉浑身一冷，似乎有什么不可见的东西，再度出现在了她的耳畔，便是耳机里一直放着很是嘈杂的音乐，那种古怪的曲调依旧极为清晰的传入了耳中。

陆红绳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出来，只是意识到陈溪午便在旁边，这一次倒是真的让他看见了自己的惊吓，这让陆红绳有些恼怒，咬了咬牙，又向着里面走去。

身上的义体覆盖模块裂解，一柄残破细长的黑刀出现在了手里。

机械之躯有力地扭动。

一刀便斩在了一旁悬挂着一些义体的墙上。

明亮的火花一闪而逝。

“草你奶奶的，给我出来！”

少女的谩骂有些底气不足。

只可惜这大概是无用功。

反倒是身后传来了陈溪午的有些迟疑的声音。

“那应该是霭。”

陆红绳愣在了那里，提着刀回头看着陈溪午。

“什么东西？”

陈溪午似乎也是在思考着，一直过了许久，才向着义体小店里走了进来，站在陆红绳身旁，轻声说道：“就是赛博之妖的意思。”

陆红绳皱起了眉头，警惕地握着手里的黑刀。

“我没听说过。”

“我听说过，有人和我说过。”

陈溪午想起了那张纸条上的那个名字。

而后歪头看向了陆红绳，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想见见它吗？”

陆红绳觉得气氛怪异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见？”

只是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便看见向来喜欢静坐、闲走和喝酒的陈溪午，骤然抬起了手，似乎是从身后的匣子上划了过去，依稀可见他的手掌上带上了一些很是古怪的光芒。

像是青山日出之时，山边那种幽幽的色彩。

而后那只手变成了拳头。

一拳便砸在了陆红绳的眉骨上。

这个穿着宽大绿色外衣的少女瞬间迟滞在了那里，身上不断着滋滋的声音，一些细小的义体模块四处崩飞。在她的瞳眸里，隐约可见雪花点。

好一阵她才缓了过来，看着视界里到处乱跳的色素块和雪花点，咬牙切齿地看着陈溪午。

“草你奶奶，知不知道我的义体模块差点全部故障！”

陈溪午诚恳地说道：“但是那人只教会了我这种方法。你看窗边。”

陆红绳将信将疑的转过头去，而后愣在了那里。

小店右边的窗台之上，一个小小的，虚幻的，由幽冷的数据流组成的身影正坐在那里，字符闪烁，似乎是在晃着腿。

那种哼唱的声音第一次这样清晰。

“Caughtinalandslide,noescapefromreality.....（被困于山崩地裂，无法逃脱现实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