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紅膩膩的瓊花林中,一片煙雲散開,托出了一張直徑三丈的圓床!

粉色的圓床,盡是各色珍稀材料製成的綾羅綢緞——什麼千年冰蠶絲、萬年蜘蛛絲之類的材料,總之,極度奢華,都不是人該用的玩意兒。

粉紅色的床單,粉紅色的被褥,上面繡了各種不堪入目的紋樣。

數十名身披輕紗的大歡喜天魔女,手持琵琶、圓鼓、胡琴、鈴鐺等樂器,繞著圓床載歌載舞,營造除了一股子讓人窒息的曖昧氣場。

在那粉紅色的瓊花林襯托下,更有一股子直透神魂的邪門佛力不斷侵蝕,這等香豔陣仗,若是道行稍微弱點的真仙在此,直接就是一點陰火自小腹燒起,燒透了精元,焚燬了道基,讓人陷入永不超生的絕境。

如此陣仗,那圓床正中,卻灑了數千片巴掌大小,瑩白如雪的白蓮花瓣。

一名絕世佳人披散長髮,穿著一裘極其保守的白色宮裙,宛如一朵嬌羞而聖潔的水仙花,靜靜的盤坐在那白蓮花瓣正中。她微微抬起頭來,一雙水汪汪、澄淨清純的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盧仚,不斷的噴湧著水波。

“郎君,多年不見,可還記得妾身麼?”

盧仚就笑了。

已經飛昇上界二十幾年,雖然沒做什麼事情,但是作為大覺寺的佛脈真傳,盧仚自然也解除了不少佛門的隱秘。

這白衣少女的這句話,就是大歡喜一脈的女修,最常用的話術。

‘多年未見,可還記得妾身’?

這話作為魚餌,引人心動。

隨後,丟擲佛門的轉世輪迴的理論,口口聲聲某人就是這位嬌俏娘子十世或者百世之前的老相好,因為某次劫難而落入紅塵。

嬌俏娘子痴心不改,苦修得了正果,在紅塵中一年一年,百年百年,萬年萬年的不斷尋找,終於找到了歷經千百世輪迴的——當年的如意郎君!

隨後,將巨量的修煉資源,大群的美女,無盡的享受,諸如此類的東西‘嘩啦啦’的朝人面前一堆,正經的小修士,誰能扛得住這等手段?

如此多情多義的小娘子,隔了幾萬年、幾十萬年還惦記著你,還主動送上門來,主動送了這麼多好東西,主動的求著和你破鏡重圓……哦,不是,是再續前緣!

你激動不激動?

你感動不感動?

你……敢動不敢動?

只要你一動,這碰瓷就碰得結結實實,這‘因果’,就牢牢的黏在你身上了!

只要你和這小娘子那麼‘金風玉露一相逢’一下,小娘子就會紮在你身上吸血;小娘子的師兄弟、師姐妹也會好似茅坑裡的綠頭蒼蠅一樣冒出來,整整齊齊的紮在你身上吸血;小娘子身後的師門長輩,也會以雷霆萬鈞之勢,好似成精的萬年老螞蟥一樣竄出來,紮在你身後的師長、家族、宗門的身上吸血!

除非你有掀桌子的能力和勇氣,否則不把你吸得家破人亡,這事情沒完!

甚至,就算你家破人亡了,你人都死了,你下個輪迴,下下個輪迴……一百個輪迴後,若是被這小娘子再次找到……嘖嘖,小娘子依舊水汪汪的秋波一掃,就望你身上一撲——‘郎君,你還記得當年的某某某麼’?

大歡喜一脈的這等手段,極其下作,無恥!

但是,但凡血氣方剛、精足血旺的年輕修士中了招,你跑都沒得跑——什麼叫因果?這就是因果……人家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白蓮花天魔女,被你破了身子,這因果,你不想要,也的要……跑,你能跑去哪裡?

盧仚看著那俏生生、傾國傾城,氣質聖潔宛如天女的白衣少女,突然笑了起來:“不記得。”

白衣少女微微抿了抿嘴,露出一絲笑意。

大歡喜一脈這等耗費巨資培養出來的白蓮花天魔女,怕的就是你‘通透內幕’,不搭腔。

只要你搭腔了,你就上套了……只要你上套了,想要解套,嘿嘿,怎麼可能?

目光流轉間,白衣少女‘歡喜雀躍’的,好似一隻‘新鮮出籠的小山雀’一樣活潑可愛的一躍而起,站在圓床上笑道:“郎君果真宿慧未泯,真心記得奴家!”

虛空中,那股子亂人心神的曖昧佛力越發濃郁。

奇香馥郁,粉紅色的瓊花花瓣亂飛。

數十名天魔女越發扭動得歡快,‘嘰嘰丫丫’的樂曲猶如無數勾魂的小鉤子,爭先恐後的衝進盧仚的耳朵,想要死死鉤住盧仚的心神。

盧仚很‘憨厚’的衝著白衣少女點了點頭:“可不是麼,小僧今世重歸佛門,但是前生之事,怎能忘懷?”

抬起頭來,很是深沉的看著天空,盧仚喃喃道:“上一世,小僧是衙門的捕快,你名曰潘金蓮,勾搭了西門慶,毒死了你家相公……後來被浸了豬籠!”

“上上一世,小僧名曰西門豹,你是一個騙人錢財的女巫,蠱惑民心獻祭邪神,結果被小僧投入江中,餵了王八!”

“再上上上一世,你悍然是一男子,名曰嫪毒,天賦異稟,穢亂宮廷……小僧乃陛下親衛,親自將你五馬分屍……”

“再上上上上一世……你還是一個男子,不,那一世,你是一個禍亂天下的大太監……”

白衣女子麵皮一陣陣的抽搐!

她極其惶恐的朝著遠處樹林中望了一眼。

盧仚這說的都是什麼鬼話?

他的這反應,完全不對勁!

初出茅廬的白蓮花,被盧仚這倒黴催的‘老司機’,一通混賬話給說得花容慘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這時候的盧仚,不應該是雙眼放光,麵皮通紅的飛撲而下,撲到白蓮花的身上,和她再續前緣麼?

怎麼,怎麼就開始在這裡一本正經的回憶起他的前世今生了?

而且,他回憶的這些內容,聽起來居然‘合情合理’、‘有模有樣’,‘人物、地點、故事’等等,各種要素樣樣俱全……但是,這些內容,他不正經啊!

不正經!

“郎君……”白衣少女有點凌亂的朝著盧仚高聲疾呼!

“小僧想起來了!”盧仚一臉驚駭的看著白衣少女:“三十六世之前,我們是結伴進京趕考的書生……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要把我當丈夫……你富貴人家出身,隨行有十幾個書童、家丁……那天在那山神廟中,風雨之夜,四野無人,你擦脂抹粉做女人形狀,仗勢逼迫小僧,想要和小僧結下孽緣!”

“小僧堂堂男兒漢,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你甚至跪下朝我磕頭如搗蒜,口口聲聲以‘祖宗’稱呼,只求和小僧前世春風一度……”

“小僧劇烈反抗,力竭之餘,為了那一世的清白,撞牆自殺!”

盧仚一臉惱怒的指著目瞪口呆的白衣少女嘶聲怒叱:“你,妖人……小僧和你仇深似海……今生再遇,是我佛讓我徹底斬盡和你的孽緣!”

一聲大吼,盧仚右手一揮,天空中風雲變色,大片烏雲翻滾而來,無量水汽在盧仚的調動下急速壓縮,頃刻間就化為一座高有百丈的冰山,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筆直砸下。

盧仚的一番胡說八道,白衣少女固然是凌亂得手足無措,數十名見多識廣,不知道見識過多少亂七八糟陣仗的天魔女,也同樣是一臉呆滯的,連手中的樂器都忘了彈奏!

盧仚寶相莊嚴,雙手合十,微笑看著被自己臨時胡謅的話語弄得道心幾乎崩碎的一群小倒黴蛋。

白衣少女,真仙三重天左右的修為——氣息澄淨,輕柔,顯然是耗費了大力氣,用正統功法,夯實了道基,精心調教出來的精英弟子。

數十名天魔女,真仙一重天到二重天不等——氣息駁雜、汙穢,千奇百怪,亂七八糟,顯然就是一群已經沒有了太多利用價值,完全成為了工具的……被嚼了數萬次的甘蔗渣!

盧仚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說話的時候,稍稍動用了一點點旁門神通。

看上去,效果不錯。

這原本香豔無比,同時暗藏殺機的佈置,就在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中,被撕扯得稀爛。

一聲冷笑從稍遠處,被大團粉紅色煙霧纏繞的瓊花林中傳來,幾名頭皮熘光,身上纏著粉色輕紗,行走時大片肌膚暴露在外,步伐、體態、臉上的表情笑容,都和青樓裡的百年老鴇相似,完全不似正經女尼的青年女子扭扭捏捏的走了出來。

盧仚雙眸掃過她們。

真仙五重到真仙八重的修為。

修為也算湊合,但是大歡喜一脈的女弟子,並不擅長鬥戰,是以她們的氣息非常的柔弱,盧仚感受不到任何的威脅。

只是,修為最高的那名真仙八重天的女尼,她光熘熘的頭皮上帶著一頂霞光衝起來數十丈高的金冠。那金冠被九條鳳凰纏繞,上面鑲嵌了大塊的寶石、珍珠,燭光霞氣,極其的炫目。

而且,這金冠的品階很高。

在寶焰洞中等待寶焰千手佛鑄造番天印的九年時間,盧仚也學了一些基本的煉器相關的知識。雖然動手能力依舊是個渣渣,但是知識儲備已經非常不凡。

他看出來了,這頂金冠,大概是真仙三十重天以上的佛寶。

真仙三十重以上……在兩儀天佛門,這個品階的佛寶,被稱之為‘小菩薩寶’!

而且這金冠的氣息,和那女尼自身氣息涇渭分明,沒有半點兒融合、契合之意。

顯然,這也是一件借來的充門面的寶貝。

“法海師弟,你怎能如此欺負我家素心小師妹?”那女尼行到那白衣少女所在的圓床旁,氣勢洶洶的指著盧仚就開口抨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