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廢話太多了!”

新竄出來的兩個青蝗的人影沒有對盧仚動手,而是朝著青蝗橫眉冷對。

青蝗攤開雙手,嘴裡噴吐著墨綠色的汁液,大聲的嚷嚷著:“廢話?我剛才說的,可都是至理名言,是我對人生,對宇宙,對天地大道的感悟……一字一句,都深刻雋永……怎可能是廢話?”

“難道不是廢話麼?”一個青蝗的同族大聲咆孝著:“什麼天地感悟,那些玩意,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是天生的‘道體’,天生就明悟一切我們應該明悟的道……我們不需要修煉,不需要感悟,只要有足夠的血食,就可以無窮盡的成長!”

另外一個青蝗的同族搖頭晃腦的感慨道:“我們天生非凡,天生尊貴啊……而這些渺小可憐的,‘人’兒,嘖嘖,天生卑賤,天生弱小,猶如泥濘中的螻蟻,需要千辛萬苦的從泥漿中一點點爬起來……”

“感悟天機,順應天道,餐朝霞,飲月露……”

青蝗碩大的複眼中,也浮現出了奇異的光彩。他和兩個同族同時雙手抱在了胸前,大聲的感慨著:“哎,真是脆弱渺小的人兒啊!”

盧仚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

他眼神古怪的打量著三個做詠歎調的異類,沉聲道:“看不出來,你們還有做‘詩人’的潛質?”

盧仚深沉的呼吸著,外界的靈機在湧入,體內五行世界中帝錢在燃燒,太臰大帝和白娘子賜下的神丹在急速的催動……四億八千萬處竅穴一點點的填滿,一枚枚鱗爪狀道紋宛如藤蔓,在竅穴上蜿蜒亮起,更朝著身軀四處遊動而去。

“這廝,在恢復法力!”新來的青蝗同族乾咳了一聲:“青蝗,你這個蠢貨,人家在恢復法力,而你……居然給了他足夠的時間恢復力量……你,變蠢了?”

青蝗仰天長嘶,不似人類,更像是昆蟲口器的嘴裡噴出了大串的粘稠體液。他嘶聲吼道:“放屁……放屁,臭不可聞……看看我的腦袋,被他打成這個樣子……這廝,很可能是爛陀古寺的餘孽……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是爛陀古寺那群賊禿的餘孽……甚至,他很可能是某個老賊禿轉世輪迴之軀!”

青蝗得意洋洋的搖頭晃腦:“我在套他的話呢……我想要套出他的話來,看看他到底是誰。”

“畢竟,如果是我一個人,如果他真的是某個老賊禿的轉世輪迴之人,那麼,我很可能不是他的對手……但是,既然你們來了,那麼……就聯手拿下吧!”

青蝗背後,一片片膜翅張開,透明的膜翅劇烈的震盪著,空氣被撕裂,發出刺耳的尖嘯聲。膜翅急速的揮舞,虛空中陽光灑落,落在膜翅上,蕩起了一圈圈七彩的虹霓。

兩個新來的異族也同時張開後背的甲殼,亮出了透明的膜翅,急驟的震盪起來。

盧仚掂量著天龍禪杖,深深吸了一口氣。

身邊盤旋著的一件件佛門重寶,同時放出了各色佛光,梵唱聲隱隱,幾件重寶傾力催動自家力量,璀璨佛光幾乎讓盧仚化為一輪彩日,照亮了周邊數萬裡虛空。

新來的一名異族突然開口笑道:“或許,你可以選擇投降?”

“當年,你們爛陀古寺的前輩,也有做出了同樣的選擇……而且,他們如今過得都不錯。”這異族上下打量著盧仚,輕輕說道:“他們的血脈,很優秀……他們被轉化後,都變成了我族極佳的‘種子’,經他們繁衍出的後代,非常的優良!”

“不需要打打殺殺。”

“不需要流血流汗。”

“沒必要弄得屍橫遍野,血肉模湖。”這異族輕聲道:“我族始祖,至高無上的主宰,在我們的血脈中銘刻了這樣的至高法則——吸納一切有用的血脈,吸納一切優秀的智慧個體……讓他們,都成為我族成長,我族強大的養料!”

“你能驅動這些爛陀古寺的遺物,就足以證明你的優秀!”

“我們三人聯手,你不可能從我們的手上逃脫……那麼,為什麼不做另外的,更好的選擇呢?”

“成為我族的一份子,迎接嶄新的命運!”

“當你和我族融為一體,你就會明白,那是何等奇妙,何等偉大的事情……斡旋造化,顛倒造物,逆轉你們這些渺小而卑微的個體所熟悉的一切法則。”

“或許,這就是你們佛門弟子,所追求的,真正的‘超脫’……或者是,你們這個族群,另外一個修煉體系中,那些‘道人’所追求的,真正的‘逍遙’!”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這不就是你們這個族群,所有真正的大能修士,最終的追求目標麼?”這名異族,顯然比青蝗能言善辯一百倍。他微笑看著盧仚,向盧仚伸出了右手:“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也給我們一個機會。”

“你若是自己辛苦修煉,何其之艱難?”

“只要投靠了我們,那麼,一切都水到渠成!”異族向盧仚靠近了兩步:“只要,你和你的那些睿智的先輩一樣,跪下,然後,俯首,獻出你的血脈和忠誠……那麼,一切都唾手可得!”

盧仚看著那一臉笑容的異族,重重的撥出了一口氣。

他強壓下了心頭的震驚——這三個異族,都有點話癆傾向,他們看似很簡單的呱噪,實際上說出了太多太多驚人的資訊。但是此刻,顯然並非震驚的好時候!

壓下心頭的一切情緒,露出和胤垣一般玩世不恭的、不正經的笑容。盧仚向那逼近的異族走上前兩步,兩‘人’越湊越近,漸漸地到了幾乎面碰面的距離……這麼近的距離,盧仚甚至聞到了這個傢伙身上那股子濃郁的……好似山林、雨後、狂雷噼過虛空的奇異味道。

一種木頭被雷噼湖,寄生在老樹身上的昆蟲被噼成了焦炭,以及強烈的木屬性毒素被雷噼得焦枯、變質,以上種種氣息混在一起的怪異氣味。

盧仚心中大致生出了判斷——青蝗和他的族群,大概是何等種類的生靈!

“呃,說實話,你們來這裡,不是為了元舙太子麼?”盧仚笑呵呵的看著那異族:“為什麼,你們在這裡羅裡吧嗦的,卻衝著我來了呢?”

青蝗和兩個同族呆了呆,他們相互看了一眼,複眼同時死死盯住了元舙。

“嘶,沒錯,咳咳,我們的任務,是他……”青蝗略有點尷尬的摸了摸腦袋:“呃,和你聊得太開心了,一下子忘記了正經事……咳咳……不過,其實,他也沒這麼重要……我們……”

複眼中有深邃的青綠色幽光閃爍,青蝗低沉的都囔著:“嗯,嗯,是這樣麼?他,本身沒什麼重要的。他身後的那些小混蛋,同樣沒什麼重要的……嗯,告訴我,告訴我……”

另外兩個青蝗的同族,也擺出了側耳聆聽的架勢。

他們的複眼中,大片大片青綠色的道紋猶如流水飛瀑一樣灑落……似乎,有某些人,正透過他們族群之間奇異的感應,某種莫測的神通手段,向青蝗和他的同伴傳遞了大量的資訊。

“嗯,元舙不重要,他背後的小混蛋,同樣不重要……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一群小小的癩蛤蟆,指望著翻天?呵呵!”

“不過,他們可能碰觸了某些禁忌之物!”青蝗和兩個同伴的表情逐漸僵硬,逐漸扭曲,逐漸從那肅殺的冷寂中,透出一絲絲異樣的癲狂,好似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

“嗯,不該碰的東西……可憐的小東西,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嘻!”青蝗喃喃都囔著:“現在,將他,交給,我們……然後,跪地,俯首,獻上,血脈,忠誠……”

青蝗和兩個同伴身上,墨綠色的氣流翻滾,一條條手指粗細的綠氣橫空,貫穿虛空,腐蝕大道,化為一個厚重的羅網,將盧仚整個包裹在了裡面。

盧仚很認真的點著頭:“嗯,他是,你們的了!”

盧仚反手,抓過元舙,將元舙朝著面前,幾乎和自己面碰面的異族遞了過去。

那異族的眸子裡,依舊閃爍著瀑布一樣的道紋流光,似乎他還在接受新的訊息,新的資料——盧仚甚至懷疑,在他們接收的資訊另外一端,是否同樣有幾個話癆,正在瘋狂的向他們吐槽?

下一瞬,盧仚的手上,多了一柄太瞐帝斧!

他傾盡全力揮動太瞐帝斧,結結實實的一斧頭噼在了正滿面僵硬,大半注意力都被佔據,緩緩伸出手來,想要接住元舙的異族腦門上。

太瞐帝斧……太瞐大帝的隨身帝兵。

而且,這柄小斧子,更是太瞐大帝的證道護身、降魔衛道之寶……是伴隨著他一路成長為大帝的貼身愛物,後來他成就大帝至尊之後,將其賜給了自己最寵愛的帝子以為護身之物!

而那個倒黴帝子在樓蘭關隕落,隨著樓蘭古城墜入下界,一番顛簸流離後,這柄帝兵最終歸了盧仚所有。

盧仚手上有大量來自爛陀古寺的佛門重寶。

但是盧仚隱隱察覺,對青蝗和他的同族們,太瞐帝斧的殺傷力會更加巨大——太瞐大帝的道,本身就充滿了極度排斥一切‘異力’的極端屬性。

青蝗他們,毫無疑問是異族。

這柄太瞐帝斧,對他們,當發揮出格外的殺傷力!

一如盧仚所料,太瞐帝斧剛剛出手,就將他體內剛剛回復的法力吞噬了九成九。小小的,巴掌大小,好似七彩晶石凝成的帝斧帶起一抹寒光,‘嗆琅’一聲噼在了面前的異族腦門上。

盧仚出手的時候,這異族已經動了。

他背後膜翅急速震盪,他的身形帶起了大片殘影,他想要抽身離開盧仚。

而盧仚身邊的一眾佛門重器,就好似看到了不共戴天的殺父仇敵,在盧仚出手的一瞬間,一件件佛門重寶齊齊震盪,放出滔天佛光,放出如雷梵唱,甚至不惜損耗自身一絲本源,也要傾盡全力的增強威能,齊刷刷的朝著盧仚面前的這個倒黴蛋鎮壓了下去。

太瞐帝斧更是化為一團光,一團火,一團極度極端的、無比純淨的、不容絲毫雜質存在的恐怖能量……高溫,高壓,高熱,高亮……極端到極致,排斥到極致,充滿了對天地間一切‘非我族類’之力的洗滌和淨化之能,狠狠的轟了下去。

身邊虛空都蕩起了絲絲波紋,已經準備破開虛空遁走的異族,被一重重佛光接連刷在了身上。他身上的甲殼當即噴出了絲絲黑煙,好似被烈火焚燒的豬皮一樣冒出了大量的漿泡。一層層佛光洗盪他的身體,死死粘附住了他,任憑他傾力掙扎,卻始終無法掙脫絲毫……

太瞐帝斧,端端正正的噼在了他的腦門上。

盧仚只覺入手絲滑,好似用燒紅的菜刀切冷凍的豬油,刀鋒所過之處,這異族的身軀被輕鬆劃開。

盧仚的身體順勢而動,金剛摩訶、明王嗔怒大神通齊齊發動。太瞐帝斧所化的那一團光,那一團火,那一團極度極端的能量劃出了堪稱完美的攻擊弧線,從那異族的頭頂,一擊劃落到他的小腹之下。

‘嗤’的一聲,這異族的身軀左右分開。

“我……”這異族兩顆大複眼死死的盯著盧仚,從他嘴裡噴出了白金色的熾烈火焰,更噴出了一句對盧仚的美妙問候。

隨後,他的身軀驟然左右分開,源自太瞐大帝的奇異力量在對方體內轟然爆發,焚燒一切,淨化一切,摧毀一切,湮滅一切……肉身,神魂,連同他體內的道韻,一併被太瞐帝斧轟殺殆盡!

青蝗和剩下的那個同伴終於回過神來。

青蝗激靈靈打了個寒戰,死死的盯著盧仚,聲嘶力竭的尖嘯著:“你,騙我們?說好的,出家人不打誑語?”

青蝗和他的同伴,同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扭曲表情——不對勁啊,盧仚這個渾身被佛光包裹,被這麼多佛門重寶簇擁著的傢伙,怎麼一點兒正經出家人應有的德行都沒有?

當年,他們和爛陀古寺的老和尚、大和尚、小和尚們作戰時,那些和尚,無論是最終戰死隕落的,還是半路屈服投降的,無論他們最終的選擇如何,他們在作戰過程中,那都是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來不打馬虎眼,向來堂堂正正!

而盧仚,左手遞元舙,右手掄斧頭!

“無恥啊!”青蝗終於從記憶深處,找到了‘無恥’這個詞。

“無恥麼?”盧仚微微喘息,收回了光芒暗澹的太瞐帝斧,讓其返回腦海靜靜溫養。這一擊,抽空了盧仚的法力,更是將太瞐帝斧自己這些年積攢的一點力量也都焚燒殆盡。

數十件佛門重寶懸浮在盧仚身邊,同樣是光芒暗澹,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青蝗和他的兩個同伴,實實在在都是大帝級的高手,真正的大能存在……盧仚能夠將其中一人一擊必殺,不僅僅是偷襲,更是太瞐帝斧和這些佛兵,在這一擊中傾盡全力、默契配合的緣故!

錯非如此,盧仚或許能和之前的青蝗一樣,傷到對方的皮肉,卻無法真正重創對方!

繼續瘋狂的燃燒帝錢,繼續瘋狂的催動體內的神丹之力,盧仚怪怪的笑著:“是有點無恥……但是,我從來沒說我是佛門弟子啊!看,我頭上,有毛的!”

青蝗和他的同伴周身湧動著墨綠色的光氣,兩人齊聲怒吼:“可是,這麼多的佛寶選擇了你……你一定是佛門大能轉世重修之軀……你,不應該這麼無恥!”

青蝗和他的同伴,用某種奇異的神通,將兩人聯絡了起來。

此刻,兩人的表情一模一樣,動作一模一樣,就連吼出口的話語都是一般無二,聲音都偶是一模一樣……此刻,兩人簡直就變成了同一個生靈的兩具分身……

或者說,在這一瞬間,青蝗和他的同伴,兩個人的神魂、意識完全融為一體,一個完整的意識,在操控兩具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的身軀……

盧仚的頭皮隱隱發麻。

如此詭異的神通秘術,他能想象,若是在戰場上,在大規模作戰的時候,一個兩個青蝗的族人,這等神通怕是威能也不會很大。

但是如果是十個、百個、千個……他們的意識融為一體,神魂融為一體,一個完整的意識同時操控數以百計、千計的,血脈和力量同根同源的身軀……他們能爆發出的戰鬥力,盧仚無法想象!

“我承認,我的行為,有點無恥……但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很顯然,我並非你們想象中的,所謂的爛陀古寺的佛門大能轉世重修之人。”盧仚輕嘆了一口氣:“嗯,雖然你們的同伴死了一個,但是拋開他死掉的事實不提,在這過程中,你們也有錯誤啊!”

青蝗二人呆了呆:“我們有什麼錯?”

盧仚幽幽道:“你們的錯就是……我們之間,本來毫無仇怨,你們為什麼,要擺出這麼咄咄逼人的架勢,對我威逼利誘呢?”

“你看,錯誤,是你們引發的……如果你們不是這樣咄咄逼人的話,我怎麼會作出這麼極端的選擇?”

“所以,你們的同伴的死,都是你們的錯!”

“你們,不應該痛心疾首,不應該深深的懺悔自己的錯麼?”盧仚微笑著,口花花的耍著嘴皮子,同時瘋狂的用盡手段恢復著再次貴竭的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