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佛掌,盧仚就是一愣。

佛掌之上,自有乾坤,在山腳看去,這佛掌也就是數畝大小,上面光熘熘的,杵著幾間草廬,就連樹都沒有一顆。但是上來後才發現,這佛掌之上,居然有千里廣袤,自帶山川河嶽。

其後,奇峰突兀,被七彩佛光閃爍,通體金燦燦的山峰渾然一體,透出一股子金剛不朽的韻味。那山峰隱隱呈琉璃質地,內部有無數繁複的花紋好似大江大河深水中的暗流波紋湧上來,層層疊疊的,透著一股子奇異的靈韻。

在這一座靈山之下,百花吐芯,奇香撲鼻,遍地綠草,到處都是一株株枝繁葉茂的菩提樹。這些菩提樹粗壯魁偉,好似一尊尊金剛力士駐守四方。那葉片呈金綠色,每一片葉片上,都天然生長出了一枚枚纖細精巧的文字,記錄著一部部秘傳的佛經。

那菩提樹上,還結了菩提子。

這菩提子就和世俗紅塵所見的不同了,一顆顆或者綠豆大小,或者蠶豆般大,最大能有成年人拳頭直徑的菩提子,生得鬚眉如生,有手有腳,盡是一個個小沙彌、大和尚、菩薩羅漢的造型。

這些菩提子被風吹過,就齊齊口誦佛經,氤氳的梵唱聲在四面八方化為肉眼可見的金雲靈霞四處滾蕩,莫名的讓人心神鎮定,通體清涼。

這些山,花,草,木,也就罷了。

在那山腳下,樹叢中,一座極其規整,前前後後、左左右右,能有數百重大殿樓閣的古寺,正巍然矗立。這古寺所有的建築都呈現出古樸厚重的古銅色,一座座宮殿樓閣造型極其的古拙威嚴,好似一尊尊佛陀盤踞在地。

有些樓閣內,有香菸飄出,有寶光隱現,盧仚站在遠處,能察覺到,一些樓閣中有細微的腳步聲、說話聲、書頁翻動聲、衣衫摩擦聲,顯然,這古寺內有頗多人存在。

這些,也都罷了。

讓盧仚詫異的是,那古寺正門的門楣上,高懸一塊金字匾額,正中端端正正書寫了四個大字——大雷音寺!

大雷音!

大雷音!

盧仚心中湧出了一絲極度古怪的複雜情緒,他突然想要扒拉掉自己身上的衣衫,用膠水給自己渾身黏上猴毛,弄根棍子在這古寺的大門口舞弄幾下。

大雷音!

大雷音!

這古寺,怎麼能叫做這個名字?

而且,這匾額和那古寺本體,顯然並非一體。那古寺雖然很有些年頭,一磚一瓦都透著一股子歲月滄桑的韻味,但是很明顯,這塊很有點破破爛爛的匾額,更加古老,更加久遠,更加的滄桑,那匾額上散發出的濃厚佛韻,更比那整座佔地不知道數百里的古寺磅礴多少倍!

起碼,萬倍有餘!

這一塊被打得破破爛爛,上面密佈著劍孔、刀痕的匾額,一塊殘破的匾額散發出的氣息,凌駕了整座古寺,整座佛掌,整個佛陀遺蛻所化的大山,乃至外界的那一方紅塵氣息濃厚的小小天地。

“我佛,慈悲!”雖然已經恢復了俗家裝束,勐不丁的看到這塊金字匾額,盧仚依舊本能的雙手合十,向那匾額深深的五體投地,大禮參拜。

這古寺,這佛掌,這佛陀遺蛻,這一方天地,盧仚自信,他能在極短的時間內,依靠自身的‘勤奮修行’,追上這一切遺物的主人。

但是這一塊匾額……

盧仚篤定,就算他手持爛陀佛果,就算他坐擁太初混同珠和三眼神人圖這兩件來歷莫測的秘寶,就算他這些年奇遇無數,更因為胤垣的關係,被動的吃了好些軟飯,但是在未來可期的極其漫長的一段時間內,他也追不上這塊匾額代表的境界!

他和外面的這座佛陀遺蛻,相互之間的差距,大概隔了一座大洋。

只要盧仚奮力騰空,鼓盪風雲,他就能橫渡大洋,抵達這座佛陀遺蛻曾經抵達過的境界。

但是和這塊殘破不堪的匾額之間,盧仚和她,相隔一個‘彼岸’。

人家已經抵達了‘彼岸’,而盧仚卻連如何上路,都還沒摸清楚。

差距太大,以至於,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盧仚端端正正的向那匾額叩拜行禮,隨後盤坐在地,低沉的唸誦起一篇經咒……不是他這輩子從極聖天、元靈天、兩儀天,乃至爛陀佛果中學來的諸般佛經,而是一篇……一篇上輩子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很莫名的,盧仚就想要在這塊匾額前,誦讀這一篇經咒。

其他學來的佛門經咒,都‘配不上’這塊匾額,唯有這一篇前輩子、這輩子,盧仚都不求甚解的《心經》,盧仚覺得,和這塊匾額太登對了。

經咒響起,笑吟吟揹著手站在盧仚身邊,面板雪白,近乎透明的面板下隱隱可見白金色火焰繚繞的絕美少女就微微一呆。她抬起頭來,朝著那塊在陽光下依舊顯得暗澹無光,但是無時無刻不向外界散發出滾蕩佛韻的匾額望了過去。

那匾額,是異寶。

但是匾額的來歷,少女並不知曉。總之,她和她的同伴繼承了這座古寺之後,就從古寺的某一處樓閣角落裡,找到了這塊匾額。然後,她們覺得好,就將這匾額掛在了這座古寺門前。

很多年了,她們也曾研究過這塊匾額,但是無論她們使用任何手段,這塊匾額對她們的各種神通、秘術的試探,沒有任何的反應。

但是此刻。

匾額亮了。

‘大雷音寺’四個大字放出燦燦金光,最終凝成一縷,端端正正的落在了盧仚眉心。盧仚身體一抖,他腦海中的爛陀佛骨,被那匾額噴出的金光一照,頓時開始瓦解。

無量佛韻,無量道,無法估量的佛門精髓,化為一縷縷靈光,極其主動的鑽進了盧仚的神魂,融入了他的身軀。

爛陀佛果,完美繼承。

曾經的爛陀佛果,是一本書,是一塊碑,是一個記錄檔案,需要盧仚努力,從中翻閱、查詢、學習、剖析對他有用的東西。

但是在這匾額的催化……不,不,不……

不是催化。

而是一種‘至高無上、不容反駁’的‘法旨’,一個‘位格’遠遠超過爛陀佛果的恐怖存在,透過某種冥冥中盧仚無法理解、無法描述的方式,透過無可估量的時間和空間,撕開了無數迷障般的因果和隔斷,朝著盧仚這裡,投來了一縷意識。

甚至,那位不可思議的恐怖存在,或許已經隕落,或許已經湮滅……但是她依舊以這等不可思議的手段,和盧仚產生了一瞬間的‘因果牽連’。

在這一瞬間,一直以來,就連太初大帝、太臰大帝、太瞐大帝都無法感知,無法察覺,無法窺破的‘太初混同珠’,都微微縈蕩,通體放出了奪目的光華。

那位可怕的存在,透過盧仚的身體和腦海的遮擋,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太初混同珠’。

一點微弱的靈光從盧仚腦海中滋生,這一點靈光融合了盧仚的一縷神魂,然後輕輕柔柔的烙印在了‘太初混同珠’上。

於是,盧仚突然就和太初混同珠產生了曼妙的聯絡。盧仚突然有一種如臂使指、血脈交融的神奇感覺——太初混同珠,終於,真正的,徹底的,‘絕對’的,成為了盧仚的‘私人所屬’。

在那一點靈光的加持下,太初混同珠徹底的和盧仚的神魂、血肉、命運繫結。

她已然徹底的化為盧仚所有,從此一榮共榮、一損俱損……嗯,錯了,是太初混同珠好,盧仚會更好……若是盧仚受到了傷損,會先用太初混同珠的本源頂上!

更奇異的時,在這‘法旨’的‘命令’下,在這大雷音寺門口,誦讀除了前世《心經》的盧仚,徹底的掌控了爛陀佛果,明悟了爛陀佛果,吸收了爛陀佛果,從頭到腳、從內到外、完完全全的透徹了爛陀佛果。

整個爛陀佛果,其中的所有法,所有道,所有智慧,所有明光,已經超脫修為的約束,跨越境界的侷限,有某種不可思議的巨力代替盧仚,‘補足’了原本盧仚需要耗費漫長歲月、無數精力去追求‘爛陀佛果’這一無上太初天佛門至高成就的所有‘代價’,讓盧仚自身沒有任何的‘付出’,就全盤的融合了‘爛陀佛果’。

一個宏大浩瀚,充滿了不可思議偉力的聲音,在盧仚耳朵邊響起。

這聲音,更是在盧仚腦海中,在他的神魂深處直接炸響,一如一道開天闢地的神雷,撕開了盧仚心頭、神魂、靈智深處,前世今生的一切迷障,一切迷惑,破碎了他周身的一切迷霧和混沌,照亮了他的靈和肉。

“善哉!”

“爾可速來!”

六個字,烙印在了盧仚的神魂深處。那是一縷資訊,一道天機,一線因果……盧仚緩緩站起身來,衝著那匾額深深行禮。一條路在他面前浮現,但是以他如今的修為,如今的實力,甚至連踏上這條路的資格都沒有。

就好像一個凡人面前,出現了一條金光大道,他歡天喜地準備上路的時候,卻無奈的發現,自己身高八尺,而這金光大道的路基,就有十萬八千里高!

“不可思議!”盧仚微微一笑,放下雙手,看向了站在身邊,面板白皙、姿容絕世的白衣少女:“這位道友……您下手可真夠溫柔的。”

盧仚指了指後腦勺,那顆還在高高鼓起的血疙瘩。

出手的人,用力很勐,也就罷了。

他用來砸盧仚後腦勺的器具,起碼也是一件帝兵……是以,盧仚在那青樓甦醒,到現在也有一點時間了,但是任憑盧仚調動血氣沖刷,這顆血疙瘩依舊鮮明的矗立在他後腦勺上。

嗯,盧仚融合了爛陀佛果,得到了無數的佛門精義。

但是這種提升,是知識、底蘊上的,是智慧、靈性上的,和他的修為,和他的肉體強度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是以,該腫脹的後腦勺,依舊腫脹。

盧仚很有點惱火的看著抿嘴微笑的白衣少女:“在雲槎嶺,那等情況下,那老熊尊和青帝要玩命哩,諸位要帶走元舙太子,在下定然是全力配合的。何必背後敲悶棍呢?”

少女微笑,右手一揮手,一縷白金色神炎噴出,在虛空中化為一方火鏡。

鏡光閃耀,露出了一個小小山谷,內有一座精巧禪院,阿虎等一批跟著盧仚前往雲槎嶺的老兄弟,正在禪院中一臉苦兮兮的打坐參禪。在他們身邊,有一名頭皮剃得熘光的枯瘦中年禪師,手裡拎著一根戒尺,正繞著阿虎一行人轉來轉去。

偶爾有位虎爺扭扭身體、放個屁,那禪師二話不說就是一戒尺悶在他們腦袋上,將他們的腦袋打出一條條鮮明的紅印子。

“你的人,我們也帶出來。”少女微笑道:“如此,盧仚道友可否揭過這一樁?”

盧仚彈了彈後腦勺上的血疙瘩,微笑頷首:“善哉,只是,有機會,一定要認識認識那位出手的豪傑好漢……唔,諸位是去救援元舙太子的?秋桂王也是你們救走,可見諸位的義氣實在是非同小可……不過,為何要將在下帶來此處?”

盧仚笑吟吟的看著少女:“難不成,你們想要拉我入夥?”

少女詫然看著盧仚,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上下打量了盧仚一番:“盧仚道友好生機敏的心思……卻是吾等都……小覷了道友。唔,請進,試試這裡的禪茶如何?”

這座大雷音寺,後山,名曰靈山。

這山名,又讓盧仚莫名的有一種想要渾身黏滿猴毛,在山門口舞棍子的衝動……

靈山之巔,有一處小小的樓閣,極其的寬敞高軒,四面通亮,風景極佳。習習微風吹拂而過,幾個小沙彌引火燒爐,煮水烹茶,忙得不亦樂乎。

盧仚和白衣少女在樓閣中相對而坐,茶還沒送上來,桌桉上擺放著幾份配茶的果子點心。

點心,就是最普通的一些梅花糕、荷花糕、桂花糕一類的物件,沒有靈光,沒有靈性,就是尋常世俗人間用麵粉、米粉,各種粉,加上糖霜、蜂糖、花瓣、花粉之類材料製成。

甚至,就算是在世俗紅塵中,這些糕餅的製作工藝,也只能算是普通尋常。

大抵就是一個普通小城鎮的主婦,在廚房中消磨了十幾年歲月,所能錘練出的廚藝水準。雖然簡陋簡單了些,卻充滿了紅塵生活的煙火氣機。而這一縷煙火氣帶給人的感動和感悟,卻是那些令狐氏、太臰大帝御用的極品茶點,如何都趕不上的。

還有幾色果碟,就更好了。

湖藕,菱角,蓮子,馬蹄,全都是剛剛從水裡、田裡挖出來,用泉水稍稍清洗,就端了上來。也都是普通世俗貨色,不是什麼靈根神材,也沒有什麼一顆服下讓人立地飛昇的神效。

偏偏這等飲食,讓盧仚莫名的,心中充滿了一種肅穆、神聖的儀式感。

‘卡擦’,掰斷一根還掛著水滴,藕節附近甚至還有幾點泥漿沒擦拭乾淨的湖藕,盧仚用袖子擦了擦,‘卡擦卡擦’的啃得開心。

盧仚突然就明悟了,曾經在兩儀天,寶光功德佛那等佛門大能,如此尊貴的身份,為什麼在門人弟子面前,總是毫不遮掩的‘卡擦卡擦’,不斷的啃著各種瓜子點心、糕餅鮮果。

湖藕入口清脆,口感清冽,鮮甜的汁液緩緩滑入喉嚨,讓盧仚有一種‘自己的確還如凡人一樣活著’的覺悟。

紅塵煙火氣啊!

這蓮藕入口,入腹,有殘渣。不似那些靈物神品,入腹之後直接化為道韻、靈機,化為一道熱流,浩浩蕩蕩的滋養全身。

這蓮藕入腹,其殘渣頗多。盧仚的五臟六腑,腸胃中,一些早已停滯的,屬於‘凡人’的身體機能,突然動了……臟腑開始蠕動,腸胃開始分泌胃液、膽汁、胰液、腸液……裹住了這些殘渣,一點點的打磨消融。

盧仚的胃部、腸道,那些早已猶如殭屍一樣近乎‘石化’的絨毛,開始急速的揮舞,一根根極其細小的管道逐漸暢通,從那蓮藕中,一點點對於如今的盧仚而言,已經完全‘微不足道’的營養,開始順著這些極其細小的管道,一點點的被吸入盧仚的身體。

這一根蓮藕中蘊藏的營養,甚至讓盧仚‘吸收利用’的資格都沒有。

就好像,一座用特種合金整體澆鑄而成的戰堡,你非要在裡面填充一些‘軟木’製成的構件……這萬全無益,反而有害。

這些微薄的,微弱的,微不足道的營養,在盧仚的體內轉了一個圈兒,沒有任何一處身體組織願意接收。於是,盧仚的身軀就好像一座核聚變的反應爐,將這些營養瞬間焚化、分解,化為一縷極其微小的能量,被神魂金磨一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盧仚沉默不語,靜靜地感悟著自己‘突然活過來的肉身’。

這一口蓮藕,讓盧仚有了一種真正活著的奇異感覺……他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生物’,他還沒有變成一個純粹的,由‘功能構件’和‘能量體系’拼湊而成的‘修煉工具’、‘戰爭機器’。

他又抓起一塊桂花糕,慢慢的吃了下去。

糕餅有點拉喉嚨。

材料和手藝,都是普通尋常,滋味,自然也就是普普通通。桂花糕裡的桂花,甚至都沒有炮製好,甜味中,多了一絲不該有的‘嘈雜’水氣。

但是,盧仚從糕餅中,品嚐出了一份對於食物的認真和虔誠,一種世俗凡人對於生存的柔韌和堅強,一種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想要踏踏實實活下去的頑強,甚至是……‘偏執’?

‘偏執’,是貶義詞,不應該用在這裡。

但是盧仚卻聯想到了自己的上輩子……上輩子,想要‘偏執’而‘頑固’的活著,都好艱難,都求而不得……那時候的每一分,每一秒,只要能活著,都是如此的鮮明而真實,每一秒鐘的‘活’,都好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能夠在自己的生命軌跡中,烙下無比深刻的一道印痕。

而這輩子……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就,就變得,飄浮了呢?

在冰天雪地中,撿到阿虎開始?

當阿虎養好了身體,收服了一個又一個虎爺開始?

當百虎堂成立,虎爺們掄著砍刀和棍棒,打下了一條又一條街市開始?

當自己的私庫,從可以餓死老鼠,到存在了數以千萬計、數以億計的銅錢、白銀、金錠開始?

從自己結識了大金剛寺的佛修,正式踏入修煉道途開始?

嗯,大金剛寺的那位老師傅,叫做什麼來著?

那些極聖天的佛修,那些曾經大胤朝堂的文武重臣,那個曾經權傾天下的大將軍,那個在後宮中興風作浪的太后,他們都叫做什麼名字啊?

甚至,自己從胤垣那裡得來的封爵,是叫做‘渭陽君’還是什麼君來著?

在元靈天,自己建立的那個教門,叫做什麼?

在兩儀天,自己的那些門人弟子,曾經的追隨者,曾經的黨羽、打手、走狗、門人,自己還記得幾個?

在樓蘭城飛昇返回無上太初天之前,自己經歷的那些事情,自己經歷過的那些人,自己這一輩子生命的那些風波險阻乃至驚濤駭浪……就好像夏夜突然驚醒後,被遺忘的噩夢,忘了,飄了,遠了,迷瞪了,迷湖了,不知去向了……

盧仚腦海中有無數的念頭閃過。

前世。

今生。

過去。

現在。

最終,踏踏實實的,結結實實的,落在了‘此刻’。

他笑著將手中桂花糕吃了下去,五臟六腑蠕動,發出如雷悶響。他的身體機能,徹底調動了起來,鮮明鮮活了起來,像一個真正的‘血肉生物’、‘大活人’應有的狀態那樣運轉了起來。

不再是一個大能修士。

不再是一個高高在上、不染紅塵的‘佛門高僧’。

“方才,在那青樓裡,秋桂王說,再造一方紅塵。”盧仚笑著舔了舔指頭上黏著的桂花糕的粉末和糖脂,看向了少女:“他的話,似乎意有所指。敢問,姑娘,還有姑娘的諸位同道,究竟是何等人物,一切舉動,究竟為何?”

少女微笑,滿意的看著被盧仚動過的茶點瓜果。

“我們,是這一方天地的土著。”

“我們,只是想要平安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