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京城內,山雨欲來。

鄔州城,已群魔亂舞。

蟲二劍主拎著小酒壺,端端正正的坐在鄔州城南門城樓子裡,樓子角落裡,一支絲竹女樂正彈奏著曲子,幾個鄔州城內最紅的頭牌姑娘,則在他面前輕歌曼舞,不斷向他拋去一道道秋波。

屍魔尊者陰沉著臉,坐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做出了一副羞於與他為伍的架勢。

作為堂堂心劍宗當代掌門,修煉界有數的超級高手,第一劍修,蟲二劍主的做派,卻和世俗間的紈絝公子無異。

屍魔尊者很看不起他的這種行事風格。

不過,元靈天大敵壓境,現在大家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也只能勉強湊在一起,應付來勢洶洶的強敵了。

屍魔尊者身邊,一名嬌俏少女冷聲冷氣的冷笑了一聲:“這些天,大胤上下,熱鬧得緊。”

蟲二劍主抿了一小口酒,嬉笑道:“熱鬧點好,熱鬧點好。過去這麼多年,一潭死水,我等宛如干涸的湖泊中苦苦掙命的泥鰍,那種隨時可能道消人滅的大恐怖呵,我是不想再嘗試了。”

“熱鬧點好……哪怕是多厲害的敵人呢?”

“我寧可一劍一劍的,和他們爭一個生死勝負,也不願意面對那崩碎的天地,在無盡的絕望中徹底沉淪。”

蟲二劍主美滋滋的,伸手在身邊的姑娘小手上拍了拍,輕輕說道:“所以,熱鬧點好,打打殺殺的,總比沒有動靜來的有滋味。”

一道清風在樓子裡輕輕旋轉。

清風中,有無數金粉飄蕩,時而凝成一朵花,時而化為一株草,時而凝成了諸般變幻莫測的山川美景,又或者男女老少諸般模樣。

這是萬幻門當代掌門幻老的手段。

萬幻門是道門正宗,是當今佛、魔、道三教,唯一一個擅長陣法的宗門。

只是,萬幻門的陣法傳承,以幻陣為主,所以,萬幻門的門人,將各種幻術,諸般巧妙琢磨得極其精深,甚至到了離譜的地步。

就如這位幻老,外人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年齡多大……甚至除了蟲二劍主這樣極少數幾個道門摯友,外人連他究竟長什麼模樣,說話嗓音之類的都全不知曉。

清風裹著金粉亂晃,金粉突然凝成了一行大字:“蟲二說得有理。”

大字崩散開,數十名窈窕的少女身影從金粉中浮現,這些少女穿著水袖長裙,和幾個紅牌姑娘一起載歌載舞,舞姿曼妙無方,將幾個紅牌姑娘都生生比了下去。

屍魔尊者身邊的少女‘咯咯’冷笑,正要開口,外面突然一陣颶風平地而起,低沉的喊殺聲從四面八方襲來。

蟲二劍主、屍魔尊者同時走出城門樓子。

就看到,鄔州城的四面八方,一座座浮空城池,一條條金屬舟船,還有諸般烏雲、雷雲、血雲、魔雲等等,又有一座座氣息含而不吐的大陣放出諸般光芒,遠遠的朝著鄔州城逼了過來。

在那些城池、舟船、雲團、大陣中,分別有身穿各色長袍的元靈天年輕修士行出,遠遠的指著鄔州城呵斥、叫囂。

“來了!”屍魔尊者見獵心喜,用力握了握拳頭,他身邊的少女厲聲喝道:“他們的肉身,都是我屍魔洞的戰利品。”

“都給你,都給你!”蟲二劍主丟下酒壺,身邊劍光乍亮,然後迅速沒入虛空。

幻老‘咯咯’笑著,清風籠罩的範圍驟然擴張,無數金粉呼嘯著向四面八方吹散。金粉劃過鄔州城的城牆,劃過鄔州城的大街小巷、一處處屋舍樓閣,在地面上,在牆壁上,在樑柱、屋瓦上,留下了一條條細細的金色痕跡。

整個鄔州城閃過一抹金色幽光,然後迅速隱匿。

萬幻門進駐鄔州城的諸多弟子,紛紛守住了各處預先佈置的大陣陣眼,只待敵人侵入,就發動大陣困殺敵人。

鄔州城的州牧府中,剛剛被盧仚、盧旲聯名保薦,從一介平民驟然坐上州牧高位的,盧旲的大舅哥,即盧峻、盧屹的親孃舅胡利,在大群重甲士卒的簇擁下,戰戰兢兢的坐在州牧府大堂,雙手緊握著鄔州城的州牧大印。

這枚印璽,正是當日盧仚應對大洪水的時候,從鄔州城的地下秘殿中衝出的印璽。

這枚印璽可以掌控整個鄔州城的城防大陣。

盧仚離開鄔州城,這枚印璽就留在了州牧府的正堂中,胡利得到了天子胤垣的冊封,得了州牧一職後,這枚印璽就神乎其神的主動認主,讓胡利掌控了整座鄔州城。

“天老爺保佑,天老爺保佑!”

胡利嚇得渾身直哆嗦,坐在大堂上不斷的唸叨著。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商賈之子,沒啥見識,沒啥能耐,也沒啥雄心壯志。

自家妹子嫁了個有出息的老公,搖身一變就成了國朝勳貴。換成其他人,有了盧旲這樣的勳貴妹夫,自然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勢,趁機將家裡的生意做大百倍、千倍,掙他一個金山銀海的大富貴出來。

但是胡利和兩個弟弟,都沒啥出息。

有了盧旲這麼個親家,他們這些年來最大的成績,就是開了幾家當鋪,欺負一下老百姓,私下裡再放點高利貸,吃點利息錢,僅此而已。

而且他們放高利貸的眼光……也著實有問題,這幾年來,他們好些筆放出去的本錢收不回來,配了個精打光,還是胡夫人從自家庫房裡,偷偷摸摸的弄了不少銀錢出來補貼,才讓他們熬過了難關。

這樣的性格,這樣的手段……盧旲蠻橫不講理的,硬生生將他推到了鄔州牧的官位上。

說實話,胡利還有兩個弟弟,早就嚇得麻爪子了。

“好妹夫啊,好妹夫……做官是好事,但是,但是……這要人命啊!”胡利抱著印璽,帶著哭音在嘟囔:“都是飛天遁地的妖魔鬼怪啊……我只是一個凡人啊……我只是一個凡人……這個官,我不做了行不行?”

胡利的兩個弟弟,胡富和胡貴,也是臉色慘淡的蜷縮在大堂中。

一個鄔州安撫使,一個鄔州征討使,兩個從二品大員,也是嚇得魂飛天外,渾身哆哆嗦嗦。空氣中隱隱有一股子尿騷味,也不知道是哪位偷偷摸摸滲了點出來。

一如胡利的嘟囔,兩個人也在心裡,將盧旲罵了個狗血淋頭。

做官,自然是好事。

但是,不能坑親家,將他們丟在鄔州城這種鬼地方做官啊!

這是,要死人的!

颶風大作,浪濤聲‘嘩啦啦’在天空翻滾,鬼哭狼嚎聲傳遍整個鄔州城,天空有一道道血河橫空,漫天血光照得整個城池都變成了血色。

雷霆、颶風、冰雹、暴雨,諸般天相滾滾而來。

整個鄔州城內,無數百姓哭喊尖叫,一副末日景象。

蟲二劍主站在城門樓子門口,微笑著點頭:“嗯,我發現了十一個宗門的標識……但是那個魔算宗,似乎並無弟子出現?”

屍魔尊者身邊的少女冷笑開口:“多他們一個不多,少他們一個不少……那些元靈天的修士也交待了,魔算宗行事最是詭譎,或許,他們正藏在哪裡看熱鬧呢?”

“不過,就這些後生晚輩,就想攻下鄔州城?他們怕是,想多了?”

屍魔尊者很不屑的笑著,他搖晃著兩隻枯瘦的爪子,身邊魔雲升騰,一尊一尊身材高大魁梧,身披重甲,身上帶著濃烈死氣的身影不斷從魔雲中走出,順著鄔州城的城牆蔓延了開去,順著城牆整整齊齊的站成了密集的陣列。

城外,元靈天侵入極聖天的第一批十二家宗門中,除了魔算宗之外的所有宗門,都有弟子到場,總數超過三萬人。

其中很多弟子,身上氣息浮動不定,眸子裡神光散亂,行事、說話瘋瘋癲癲,一副心神失控的模樣。

他們列陣,迅速逼近鄔州城,然後一聲吶喊,就這麼蠻橫的衝了上來。

鄔州牧大堂上,胡利怪叫了一聲,舉起印璽,重重的拍向了面前公案。

鄔州城的城牆上,機括聲不斷響起,一尊尊三丈多高的金色武士雕像從城牆中緩緩升起,拉開強弓,一道道金色光箭憑空凝成,化為驚天長虹轟向了來襲的元靈天修士。

沒有躲閃,沒有防禦,很多元靈天修士就這麼硬生生用身體迎向了襲來的光箭。

身軀炸開,血光四濺,鄔州城的城防陣法第一波反擊,就擊殺了將近一萬元靈天修士,好幾座魔傀宗的浮空城池,數十條金屬舟船都被箭矢射爆,噴吐著火光黑煙重重墜落。

蟲二劍主、屍魔尊者的目光驟然一凝。

“事情,似乎有點不對,他們這是來送死的?”蟲二劍主喃喃自語:“他們是來送死的,沒錯了……而且,看他們的神智不對,他們被人下了手段。”

屍魔尊者則是嘶聲大吼:“告訴城裡的那個狗屁州牧,下手輕一點,這些修士的身軀,都是寶貝,寶貝啊……再敢弄壞一具,我就讓他每天晚上被一百八十具女僵輪著!”

鄔州城的城防大陣放開,元靈天的修士們浩浩蕩蕩闖入了鄔州城。

幻陣起,雲煙繚繞,將這些毫無防範的元靈天修士整個籠罩了進去。